第25章 跳梁小丑(1/2)

二月初七,晨雾未散。

林晚刚打开店门,就看见一个人影在街对面徘徊。天色尚早,雾蒙蒙的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轮廓却让她心头一紧——是大伯林建国。

她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转身回后院,把正在打水的林建民叫过来。

“爸,街对面。”她压低声音。

林建民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脸色沉下来:“他又来做什么?”

“不知道。但肯定没好事。”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警惕。分家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大伯一家撒泼打滚的样子记忆犹新。

“我去看看。”林建民放下水桶。

“我跟你一起。”林晚说,“妈,您先别出来。”

王秀英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勺子:“怎么了?”

“没事,您做饭。”林晚安抚地笑笑,跟着父亲走出店门。

晨雾里,林建国看见他们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他穿着件半旧的棉袄,袖口磨得发白,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建民,开店了?”他搓着手,眼睛往店里瞟。

“嗯。”林建民应了一声,没多话。

“生意……还行吧?”

“刚开张,还成。”

林建国干笑两声,眼神飘忽:“那个……听说你们要参加县里的展览?”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消息传得这么快?

“谁说的?”她问。

“镇上都在传。”林建国眼神闪烁,“说你们绣品好,被文化馆看中了。还要跟那些老字号一起展览。”

林晚不动声色:“是李老师抬爱,给我们个机会。”

“机会好啊,机会好。”林建国又搓搓手,“那个……你们这儿还缺人不?你堂哥兴旺,手巧,也能干……”

原来在这儿等着。

林晚心里冷笑。当初分家时咄咄逼人,现在看他们日子好了,又想贴上来。

“大伯,我们店小,请不起太多人。”她语气平静,“而且堂哥那手艺……怕是看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

林建国脸色一变:“林晚,你怎么说话呢?兴旺是你堂哥,一家人……”

“分家了,大伯。”林建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坚定,“各过各的。”

雾渐渐散了,街道上开始有人走动。林建国看看周围,脸上挂不住,压低声音:“建民,你就这么绝情?兴旺是你亲侄子!”

“分家的时候,你们可没把我们当亲人。”林建民想起那天的屈辱,声音冷下来,“现在看我们开店了,又来说亲情?大哥,做人要讲良心。”

林建国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瞪了林建民一眼,又看看林晚,最后甩下一句:“行!你们有本事!咱们走着瞧!”

说完扭头走了,脚步又急又重。

回到店里,王秀英已经等在门口,一脸担忧:“他怎么说?”

“想让兴旺来店里干活。”林晚关上门,“被爸回绝了。”

王秀英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安:“他们会不会……再来闹?”

“要来就来。”林建民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水,“咱们正正经经做生意,不怕他们闹。”

话虽这么说,林晚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大伯那家人她了解,占不到便宜是不会罢休的。今天被拒,不定憋着什么坏。

上午的生意照常。陆续有客人来,大多是熟客,也有看了展览消息慕名而来的。林晚一边接待,一边留意着店外动静。

十点多,陈志远来了。少年没穿校服,穿着件半旧的夹克,手里提着个布袋。

“今天没课?”林晚有些意外。

“下午有,上午请假了。”陈志远把布袋放在柜台上,“我表舅让我捎来的,说是展览用得着。”

林晚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大小不一的木框,还有一卷细纱布,都是装裱绣品用的。

“你表舅怎么知道……”

“我跟他说的。”陈志远摸摸鼻子,“他说装裱得好,作品才显档次。这些木框是他自己做的,不要钱。”

林晚心里一暖:“替我谢谢你表舅。”

“谢什么,他说以后多去他店里买东西就行。”陈志远笑了笑,压低声音,“对了,我表舅让我提醒你——张老板那边,好像又有动静。”

林晚心里一紧:“什么动静?”

“具体不清楚,但他昨天去工商所,待了整整一下午。”陈志远说,“我表舅在工商所有熟人,说看见他跟一个姓赵的股长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

姓赵的股长……林晚想起李老师提过,这次展览的评委里有个工商所的赵股长。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谢谢你提醒。”

陈志远看着她:“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林晚摇头,“你先去上学吧,别耽误课程。”

“那你……”

“我能应付。”林晚笑笑,“快去学校,下午我还等你讲数学题呢。”

送走陈志远,林晚把木框拿到后院。王秀英正在给《百鸟朝凤》绣最后一只鸟的羽毛,见女儿拿着木框进来,眼睛一亮。

“这框子好,厚实,木纹也漂亮。”

“陈志远表舅送的。”林晚把框子放在工作台上,“妈,咱们得抓紧。展览初十布展,今天都初七了。”

“今天能绣完。”王秀英说着,手上针线不停,“下午就能装裱。”

林晚点点头,开始整理自己的三件作品。她检查每一处针脚,每一片晕染,确认无误后,才小心地叠好。

中午时分,店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中山装,手里拎着个公文包。他在店里转了一圈,目光挑剔地扫过每一件绣品。

“谁是老板?”他问,语气倨傲。

“我是。”林晚上前,“您需要什么?”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证件:“我是县工商所的赵明。接到举报,你们这里涉嫌无证经营,投机倒把。”

王秀英手里的针“啪”地掉在地上。

林晚心里一沉,面上却保持平静:“赵股长,我们有营业执照,是合法经营。”

“执照呢?拿出来看看。”

林晚从柜台抽屉里取出那张盖着红章的纸。赵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眉头皱起。

“这执照……谁给你们办的?”

“镇工商所的李干事。”

赵明把执照往柜台上一拍:“李干事?他有什么权力批个体户执照?你们这是钻政策空子!”

林晚听出话里的意思——这人来者不善。

“赵股长,政策允许个体经营,我们手续齐全……”

“齐不齐全,不是你说了算!”赵明打断她,“我接到举报,说你们以次充好,哄抬物价。一幅绣画卖五十块?这是典型的投机倒把行为!”

王秀英忍不住开口:“领导,那画是我绣了一个月……”

“一个月怎么了?”赵明冷笑,“国营绣品厂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块,你一幅画就要五十?这不是资本主义尾巴是什么?”

林晚按住母亲的手,示意她别说话。她看着赵明:“赵股长想怎么处理?”

“查封店铺,没收非法所得,罚款。”赵明一字一顿,“当然,如果你们配合调查,主动认错,也不是不能从轻处理。”

配合调查,主动认错……林晚听出弦外之音。

“怎么配合?”

赵明打量她一眼,又看看那些绣品:“听说你们要参加民间工艺展?”

“是。”

“展览名额有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赵明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你们这些东西,也就一般水平。不如把名额让给更有资历的店铺,比如……红梅绣庄。”

原来在这儿等着。

林晚心里冷笑。张老板的手伸得真长。

“赵股长,展览是文化馆李老师推荐的,我们只是配合。”她不卑不亢,“至于作品水平,展览上自有评委评定。”

“李老师?”赵明嗤笑,“他一个文化馆的,懂什么经济?我说你们不行,就是不行!”

气氛僵住了。王秀英脸色发白,林建民从后院出来,看见这情形,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了。

白凤兰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赵股长好大的威风。”白老太太声音不高,却让赵明脸色一变。

“白、白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白老太太走到柜台前,看了看那些绣品,“这是我徒弟开的店,我来看看,不行吗?”

赵明额头冒汗:“行、行,当然行……”

白老太太转向身后的中年男人:“张馆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晚秀坊’。这位赵股长说他们的作品不行,不配参加展览,你怎么看?”

张馆长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百鸟朝凤》的半成品上。

“这是……乱针绣?”他走近细看,“这针法,这配色……白老师,这是您教的?”

“是我徒弟自己琢磨的。”白老太太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自豪,“青出于蓝。”

张馆长又看了林晚的扎染作品,连连点头:“创新,有想法。传统工艺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

他转向赵明:“赵股长,展览的事是我们文化馆定的,不劳工商所费心。至于经营是否合法,我相信镇工商所自有判断。”

赵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馆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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