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局(2/2)
想起她让大伯哑口无言的模样。
这还是她那个胆小怯懦、挨打不敢吭声的女儿吗?
“晚儿,”王秀英轻声问,“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晚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凑到母亲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妈,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嫁给了刘二狗,过得很苦,四十岁就病死了。咱们一家……都没好下场。”
王秀英浑身一颤。
“梦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林晚继续说,“要想改变命运,就得狠下心,把吸血的亲戚甩掉。”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
王秀英信了。
乡下人信这些。托梦、预兆、菩萨指点……她听多了。
她紧紧抱住女儿,眼泪又涌出来:“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不苦。”林晚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妈,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不苦。”
王秀英用力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问:“那……分家,你打算怎么做?”
林晚松开母亲,从怀里掏出那张真借条。
“这是小娟姐写给刘二狗的借条。”她说,“我下午去还钱时,偷偷留下来了。”
王秀英睁大眼睛:“你怎么……”
“我仿写了一张假的还给她。”林晚解释,“这张真的,是咱们的筹码。”
“筹码?”
“对。”林晚把借条小心折好,“大伯最要面子。要是让人知道,他女儿不但跟老光棍不清不楚,还欠人家钱……他会疯的。”
王秀英明白了。
“还有,”林晚继续说,“爸这些年寄回来的钱,我都记着呢。每个月三十五,五年了,一共两千一百块。这些钱,咱们一分没花着,全进了大伯二伯的口袋。”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是昨晚在空间里,用百倍时间回忆、整理出来的账本。
上面清清楚楚记着:
1980年3月,父寄回35元,大伯借走20元“做生意”。
1980年6月,父寄回35元,二伯借走15元“买化肥”。
1980年9月……
一笔一笔,时间、金额、用途,清清楚楚。
王秀英看着那本子,手又开始抖。
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丈夫的钱被大哥二哥花了。可她不敢说,婆婆凶,丈夫老实,她一个女人家,能怎么办?
可现在,女儿把这一切都记下来了。
“晚儿,你……你什么时候记的?”她声音发颤。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偷偷记的。”林晚说,“妈,有了这个,再加上小娟姐的事,咱们有底气跟爷奶谈分家。”
王秀英看着女儿,看了很久。
最后,她用力点头:“妈听你的。”
林晚笑了,真正轻松地笑了。
她把账本和借条收好,躺回稻草堆上。
“妈,睡吧。”她轻声说,“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王秀英躺下来,把女儿搂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
柴房里很冷,稻草扎人。
但母女俩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贴近过。
窗外,月光静静洒下来。
林晚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空间。
灰雾弥漫。
百倍时间,再次流动。
她在空间里,开始预演明天可能发生的每一个场景。
爷奶会说什么。
大伯二伯会怎么反驳。
她要怎么应对。
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她都在百倍时间里反复推敲、练习。
等她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演练过一遍后,现实时间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她退出空间,睁开眼。
母亲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林晚轻轻起身,走到窗边。
院子里很安静。
堂屋的灯还亮着,隐约能听见林小娟的哭声,和赵金花的哀求声。
她静静看着,眼神冰冷。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她要一步步,把前世受的苦,遭的罪,全都讨回来。
要让那些吸她家血的人,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
要让父母和妹妹,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她摸了摸怀里的小本子和借条。
然后转身,回到稻草堆上,闭上眼睛。
睡觉。
养精蓄锐。
明天,才是真正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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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家就炸开了锅。
刘二狗的娘,一个干瘦刻薄的老太婆,拎着两只老母鸡、一篮子鸡蛋,上门提亲来了。
堂屋里,王桂花黑着脸接待。
“我家二狗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老实能干。”刘老太婆唾沫横飞,“小娟嫁过来,亏待不了她!”
林小娟躲在厢房里哭,死活不出来。
赵金花陪着笑脸,心里却在滴血。
她女儿,明明可以嫁到镇上去的……
林晚像往常一样,早起喂猪、洗衣。
她故意在院子里多待了一会儿,听堂屋里的动静。
刘老太婆嗓门大,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彩礼嘛,二十块钱,五十斤玉米。不能再多了,你家小娟都那样了……”
王桂花气得直哆嗦,但没办法。
林小娟和刘二狗的事,昨晚全村都知道了。现在有人肯娶,已经不错了。
最后,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八。
刘老太婆心满意足地走了。
王桂花摔了一个茶杯。
赵金花坐在门槛上抹眼泪。
林小娟的哭声从厢房里传出来,凄厉又绝望。
林晚安静地洗着衣服,嘴角微微勾起。
这才哪到哪。
她端起洗好的衣服,去晾晒。
经过堂屋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往里看了一眼。
王桂花正坐在太师椅上喘粗气,看见她,狠狠瞪了一眼:“看什么看!干活去!”
林晚没走。
她放下木盆,走进堂屋。
“奶。”她声音平静,“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王桂花皱眉:“什么事?”
林晚抬起头,直视着王桂花那双刻薄的眼睛。
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三房,要分家。”
堂屋里瞬间死寂。
王桂花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分家。”林晚重复,“我们一家五口,单过。”
“反了!反了天了!”王桂花猛地站起来,抓起鸡毛掸子就往林晚身上抽,“你个赔钱货!敢说这种话!看我不打死你!”
林晚不躲不闪。
鸡毛掸子狠狠抽在她肩膀上,火辣辣地疼。
但她站着没动,眼睛死死盯着王桂花。
“您打。”她说,“打死我,我也要分家。”
王桂花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林晚这个样子。
那个胆小怯懦、挨打只会哭的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硬气?
“为什么?”她下意识问。
林晚从怀里掏出那个小本子。
翻开,递到王桂花面前。
“这是爸这五年寄回来的钱。”她说,“每个月三十五,五年两千一百块。我们三房一分没花着,全被大伯二伯借走了。”
她又掏出那张借条。
“这是小娟姐写给刘二狗的借条。她不但跟刘二狗不清不楚,还欠人家钱。”
她看着王桂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奶,您要是不同意分家,我就拿着这两样东西,去找村长,去找族长,去找公社领导。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家大房二房是怎么吸三房血的。”
王桂花的手开始抖。
鸡毛掸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着林晚,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孙女。
这个从来不敢大声说话、任打任骂的丫头,此刻站在她面前,脊背挺直,眼神锐利。
像一把出鞘的刀。
“你……”王桂花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林晚收起本子和借条,“是讲道理。”
她顿了顿,放缓语气:“奶,分家对大家都好。我们三房搬出去,不占家里的地,不花家里的钱。您和大伯二伯,也能过得轻松点。”
这是给台阶下。
王桂花听懂了。
她跌坐回椅子上,喘着粗气。
堂屋里很安静。
只有厢房里林小娟断断续续的哭声。
过了很久,王桂花才哑着嗓子说:“等你爷回来……再说。”
林晚知道,她动摇了。
“好。”她点头,“等爷回来。”
说完,她转身走出堂屋,端起木盆,继续晾衣服。
动作从容,不慌不忙。
像是刚才那场对峙,根本没发生过。
王桂花坐在椅子上,看着孙女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寒意。
这个丫头……不一样了。
彻底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