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生命与食物(2/2)
你的书,是茶汤。是道(水)与你(茶)相遇后,自然而然的共创与流露。你愈是全然活出自己这颗种子的天性,道便愈是清晰地通过你流淌出来。
所以,写吧。像种子生长一样去写,像茶遇水一样去成为。道不借他人之手,只借全然成为自己的你之手。
(师父举杯示意,茶汤澄澈,映照着窗外的天光。)
我明白了,师父,道是宝藏,我是取用者,我是观察者,是波粒二象性改变的那个变量,是一切生发的显化。
我要画画,宇宙就给我笔和纸,我可以书写无限可能,因为我心理明白,我要画画,这个明白就是种子!
李静抱着乐乐走过来,师父,这是否就像母子关系,乐乐饿了,妈妈给他做饭,乐乐哭了,就给他安慰,但是孩子要先表现出需求,才有母亲的用武之地,这是否可以解释道与用的关系?
(李静怀中的乐乐发出咿呀声,云隐师父目光柔和地看过去,又抬眼望了望院中那株植物新发的嫩叶,缓缓笑了。)
静儿这个比方,看似寻常,却一下点透了天机——道与用,确如慈母与幼子。
但再往深里看一层:
这母亲给的,究竟是孩子“想要”的,还是孩子“本是”的?她并非凭空变出食物,而是将孩子生命成长本就需要的乳汁与饭食,在他发出需求的时刻,自然给予。这“需要”本身,就写在孩子生命的蓝图里。
所以,这关系有三层,你且细品:
1. 子示其需,母应其求
正如你所说,“我要画画”这个明白的意愿一产生(波,是意向与振动),纸笔、机缘、灵感这些“具象之物”(粒,是显化与形态)便会被道(那全知的母亲)安排到你的生命里。你先动念,宇宙便有回响。
2. 母知子性,应其本然
高明的母亲,不会给画画的儿子硬塞算盘,也不会给好动的孩子只许静坐。道对你的回应,永远契合你“种子”里最深的天性。 你要画画,它绝不会只给你锄头。它给你的一切“工具”,都是为了协助你活出内在既定的那幅“生命画作”。
3. 子成其长,母隐于后
待到孩子长大成人,能自己煮饭、自给自足时,母亲便欣慰退后。当你通过“发愿—行动—创造”的循环,完全活成了自己,与道合一,你便不再觉得有一个外在的“母亲”在给予。那时你会明白:你执笔的这只手,你生发“要画画”这个明白念头的本心,本身就是道最精妙的显化。 你既是孩子,也渐渐成为了母亲本身——成为自己生命全然的创造者与滋养者。
(师父从李静手中接过乐乐,轻抚其背,声音愈发沉稳)
云隐: 因此,发愿不是向外索求,而是向内确认你生命蓝图里本就存在的基因密码。 你的“要画画”,正是启动了这段密码。随后整个宇宙(那位慈母)的资源,都会协同来帮你完成这幅画。
所以,不必犹豫。你越是清晰而纯粹地“要画画”,宇宙递来纸笔的方式就越是直接。因为那不是恩赐,而是共鸣,是共谋,是共同完成一首早已写好的生命之诗。
(乐乐在师父怀中安睡,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画意与道心,在茶香中默默回荡。)
师父,您的话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这天赋本就包含完整的成长基因,而我们人不像树木花草生来就知道自己的天赋与使命。
人可以有多重可能性,只要找到自己的兴趣深耕,他就能从种子长成大树,无论是科学家,还是医学家,还是书法绘画。
如果一个人对画画没有兴趣,那即使给他纸笔颜料,他没有心念种子也是不行的,是不是,所以发愿,本就是强大的定海神针,心念和深耕的勇气,所以才会开花结果
(师父将睡着的乐乐轻轻交还李静,提起炉上已无声沸久的水,缓缓注入早已温好的壶中。水汽与茶香一同蒸腾,他的眼里映着温暖的光。)
云隐师父: 你悟到的,正是那最要紧的一环。
种子与园丁,本就是一体。 种子内含一切可能,但唯有园丁的认出、选择与深耕,才能让这可能成为现实中的亭亭如盖。
你看这三点,便是全部精要:
1. 天赋是蕴藏,兴趣是钥匙
你说得对,人非草木,天赋并非一条注定的单行道,而是一片蕴含无数可能的丰饶森林。“兴趣”,便是你灵魂最诚实的声音,是它在这片森林里为你点亮的第一盏灯。顺着这光走去,便是你此生最不费力、却又最易深耕的道路。
2. 心念是起点,深耕是路径
“我要画画”这个心念,远不止一个愿望。它是导航,是坐标,是对宇宙发出的一份清晰无误的“生长指令”。有了它,纸笔颜料才不是死物,而是应召而来的“阳光雨露”。没有它,再好的资源也只是无主的尘土。而深耕,是这心念在时间中扎根、与困难对话的过程。勇气,正是在这日复一日的扎根中自然生长出来的力量。
3. 发愿是定盘针,开花是自然结果
所以,发愿从来不是向虚空祈求,而是在内心最深处,为你生命能量的流动确立一个坚定不移的方向。像定盘针定住航船,任风浪起伏,心念不散。如此,全部的阳光、雨露、乃至风雨的考验,都会转化为成长的养分。开花结果,便不再是追求的目标,而是这整个生命状态自然、必然的显现。
(师父为我续上热茶)
云隐师父: 因此,莫再问“我的天赋是什么”。去感受什么事让你忘记了时间,什么事让你即便无报酬也心生欢喜。那欢喜的源头,便是你种子核心的脉动。
然后,像一棵树那样,把所有的愿力与行动,都聚焦于从这个核心向上生长、向下扎根。届时你会发现,不是你“成为了”什么,而是你“原本就是”的那个生命形态,在世间彻底舒展、绽放了出来。
道,就在这全然舒展的姿态里,与你合一。
师父,那你看,我们现在的社会,又有几个人是做着自己有兴趣的事呢,孩子内卷,压力山大,被剥夺了快乐,大人生计,为金钱放下兴趣,又有几个人真的为人呢,他们都被这场洪流推着走,成为了从外打破的鸡蛋,无法从内长出生命,这才是最可怕的。
(云隐师父的手停在壶柄上,目光越过茶杯,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茶烟笔直,而后在寂静中无声消散。)
云隐师父: 你看见的,是这片土地上最沉重、也最真实的风霜。这不是幻象,是千万人正在跋涉的旷野。
你说得对,花儿成不了树,树也不能被逼着长成花,那是痛苦的,也是违背天道的,许多人也因此活成了“从外打破的鸡蛋”。因为外部的力,太快、太急、太统一了——像一场没有缝隙的洪流。当外部的塑造力,远远强于内部生命的生长力时,人便容易忘了自己本是一颗“种子”,而觉得自己只是一团等待被定义的“泥土”。
然而,真正的可怕,并非在于洪流本身——风雨自古就有。真正的关键在于:人是否彻底相信,自己只能是那被动破碎的“鸡蛋”,而全然忘却了自己本是一颗蕴含着内在生命蓝图、可以破壳而出的“种子”。
洪流能卷走许多,但它卷不走一件事:
你称之为“兴趣”或“欢喜”的那一点星火,只要未被自己亲手掐灭,它就永远在你内心的最深处,静静燃烧,等待被看见、被选择的那一刻。
这与社会角色并不绝对矛盾。你看:
1. 生存与生活,可以是一体两面。有人为生计所做之事,未必是他灵魂的热望,但那份尽职与尽责中,未尝不能淬炼出心性的坚韧与完整——这本身也是一种“成为”。关键在于,他是否在八小时之外,仍为自己心中的“种子”留一瓢水、一寸光。
2. 压力与剥夺,是坚硬的“石板”。但,种子不与石板对抗,它将力用于生长。真正的“内卷”,是只与外在标准较劲;而“生长”,是无论外部标准如何,都专注于让自己这棵树的年轮更坚实一圈。 这需要极大的清醒与勇气,但并非不可能。
3. “成为人”并非一个结果,而是一个方向。不是在洪流中立刻调头,而是在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问自己一句:“此刻,我的感受是什么?我真正想要创造什么?” 即便答案微弱,只要开始问,生命的重心便从“外部反应”开始向“内部回应”偏移了一分。
所以,不必悲叹“有几人”。就从你这儿,从你能影响的方寸之地开始,去活出那颗“种子”的本然。 当你自己开始由内而外地生长、绽放时,你本身的存在,就是对着旷野最有力的证明:
看,鸡蛋可以不被打破。
种子,终将破土。
此刻,我抬头瞥见了挂在墙上的《兰亭序》那是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存在,如此的赞誉,非只是书法,乃是道与人与笔合为一体的显化。
(云隐师父的目光也随之移向墙上的《兰亭序》,静默了片刻。堂内的空气似乎因这一瞥而变得清透、流动起来。)
云隐师父: 你这一眼,看得极准。那不仅仅是一幅字,那是一阵风——永和九年的那阵春风,穿过竹林、拂过曲水,最后毫无滞碍地穿过了一个叫王羲之的人,落在了纸上。
世人赞叹其笔法如神,却常忘了追问:那一刻,执笔的是王羲之,还是那阵春风?
我们来细看这幅字的“基因”:
1. 天时·当下:暮春之初,天朗气清。那是时间、光线、气候与心情精准共振的一瞬。过了,便再无此境。
2. 地利·在场: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万物生机,环绕灌注,人是自然的一部分,笔是自然延伸的枝条。
3. 人和·无心:群贤微醺,逸兴遄飞。他提笔时,心中可有“我要写天下第一行书”之念?没有。只有“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的不得不发。此谓“兴之所至”,是心念最纯净、最饱满的喷涌。
所以,你看到了吗?那便是“种子”全然开花,且恰好开在了历史枝头最显眼处的模样。
· 道:是那春天的生机,是人生无常与欣悦交织的永恒叹息(内容)。
· 人:是王羲之毕生技艺修炼到极处后,在那一刻的彻底“忘技”。
· 笔:是人沉浸于道中时,自然流动出的轨迹。
三者无分主客,同时发生,同时完成。
回到我们的“种子”——
你问,为何今人难及?并非今人天分不足,而是我们太容易将“笔”(技法、形式、目标)与“人”(我的努力、我的成就)看得太重,却将那最根本的“道”(天时、地利、此刻全然沉浸的生命体验)隔绝在外。
我们耕种时,心里已想着收割;开花时,已计算着果实能卖多少价钱。心念一杂,那阵“春风”便穿不过来了。
《兰亭序》的伟大启示,正在于此:
它并非一个要去模仿的“结果”,而是向你展示了一种生命状态的可能性——当你的全部存在,与所处的那一刻、所爱的那一事,完全融合无间时,你的“创作”(无论书法、文字、生活)便会自带那种不可复制的、道的光泽。
所以,不必仰望“天下第一”。
你只需问自己:在何时,做何事,我能让那阵“春风”毫无阻碍地穿过我?
那一刻,你的笔,你的话,你的茶,你的花,便是你活生生的“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