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顶针迷局(2/2)

“锁东西?锁啥?”

“那就说不准了。锁财,锁运,锁人……甚至,锁魂。”

“你这烙印,颜色这么深,边缘还往外长……你以前没有,这像是……被什么东西‘种’下的。这东西在吸你的精气神,在长。”

我后背一凉。锁魂?吸我的精气神?

“那……那咋办?”我比划着。

艮午哥摇摇头。

我低下头。

然后又抬起头,比划道:“那您说,这顶针……会是花玉嫂的吗?还是……别人的?”

艮午哥想了想:“花玉嫂?跳井那个?她一个被男人和货郎骗的女人,用不上这种‘行里’的顶针。这东西,更像是……‘拐子’那头的人用的。或者,是看管‘货’的人用的。”

不是花玉嫂的。是“拐子”那边的。或者……是看管“货”的人。

看管“货”的人……“拐子”?货郎?张抠田?

我猛地想起豁嘴洞里,那个穿着娘衣服的腐烂鬼脸。想起井里花玉嫂的怨灵。想起梳子潭花金姑哀伤的脸。

所有的女人,好像都被一张看不见的、沾着血和泥的网,网住了。

而这枚顶针,可能就是这张网上,一个冰冷的、生硬的结。

“那……这东西,我该咋办?”我指着顶针。

艮午哥把顶针推还给我:“这东西邪性,沾了人命和怨气。我劝你……找个远远的、没人的地方,埋了,或者扔了。别再揣身上了。”

我拿起顶针,冰凉刺骨。扔了?埋了?可那个“救”字呢?那个可能还在某处等着“救”的人呢?还有我掌心的烙印,它和这顶针上的记号一模一样,扔了顶针,烙印就能好吗?

我不知道。我把顶针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好像能凝固我的血。

从艮午哥家出来,太阳要落坡了。我没回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桥洞娅那口井边。

井口依旧黑沉沉的。我蹲下身,看着井水。水里我的倒影,模糊,扭曲。

“花玉嫂,”我在心里说,“这顶针……你认得吗?是你的吗?”

水面平静,没有回应。

“你要是不认得,那它是谁的?是谁……把它扔进井里的?是你扔的吗?还是……害你的人?”

还是没回应。

只有风吹过井口,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叹息。

我掏出顶针,举到井口上方。

突然,掌心的烙印传来一阵剧烈的、尖锐的刺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痛!痛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栽进井里。

就在这一瞬间,我脑子里猛地涌出一团混乱的、破碎的画面——

黑暗。颠簸。冰冷的、粗糙的木板。浓烈的汗味、尿臊味,还有……铁锈味。许多压抑的、细碎的哭泣声。一双双惊恐的、睁大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微弱的光。一双粗糙的、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大手,正在给一个蜷缩着的女人手腕上,套上什么东西……是顶针?不,是类似顶针的金属环!上面好像刻着……那个“圈加点”的记号!

然后,是一个男人的侧影,看不清脸,头上歪扣着一顶破旧的帽子,正低头数着手里一卷脏兮兮的票子。货郎?是货郎吗?!

画面一闪,是那张我见过的、花玉嫂年轻时的脸,满是泪痕,眼神绝望。她嘴巴动着,好像在嘶喊什么,但我“听”不见。她朝我伸出手,手指拼命指着……指着那个货郎?还是指着那枚顶针?

最后,是“噗通”一声闷响。无尽的、冰冷的黑。下沉,不断地下沉……

“啊——!”

我惨叫一声,猛地往后坐倒,手里的顶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捂着脑袋,太阳穴突突地狂跳,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嘴里全是腥甜味——我把自己舌头咬破了。

过了好半天,那剧痛和混乱的画面才慢慢退去。

我瘫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心脏在腔子里疯狂撞着,撞得我胸口生疼。

刚才那些……是啥?

是这顶针“记”下来的东西?还是……花玉嫂最后的记忆碎片?通过这顶针,传给了我?

那黑暗颠簸的地方,是关“货”的车?那个戴破帽子的男人,是货郎?他在数钱……是卖“货”的钱?花玉嫂也在那儿?她指着……她想告诉我啥?

那个“救”字……是想救车里的其他人?还是想救……她自己?

我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顺着我的四肢往上爬。

这顶针……它不只是一枚顶针。它是一个刑具,一个标记,一段被囚禁、被贩卖、被绝望浸透的恐怖记忆的碎片。

而它现在,在我手里。

我颤抖着,爬过去,捡起那枚掉在地上的顶针。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那口黑井。

花玉嫂,你的冤,我好像……又看懂了一点。可这点“看懂”,比“不懂”更让人害怕。

这山里,这水下,到底还埋着多少这样的惨事?这张网,到底有多大?多黑?

我娘……她是不是也曾经,离这张网很近,很近?

我不知道。但我得知道。

我转过身,攥着那枚沾着泥土和我的冷汗的顶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寨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