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声演员的往事(1/2)

八月末的苏州,暑气未消。“姑苏第一锅”后院的书房里,林墨和程浩正在分类整理二爷爷的遗物。桌上堆满了从瑞士带回的物品:整蛊道具、失败料理笔记、手绘画作、照片、信件...每一样都需要仔细登记、妥善保存。

“林兄,你看这个。”程浩从箱底抽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方盒子,“之前没注意,压在箱子最下面了。”

盒子是木制的,漆面已经斑驳,但能看出曾经的精致。林墨小心打开,里面是几盘老式录像带,每盘都贴着标签:“林正清相声集锦·1982年春节”“苏州评弹与单口相声·1983”“中瑞幽默交流会·1985”...

“相声?”程浩瞪大眼睛,“二爷爷还会说相声?”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盒子底部的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二爷爷穿着长衫,手持折扇,站在舞台上,正在表演。照片下方写着:“苏州曲艺团青年演员林正清·1962年”。

往后翻,照片记录了一个相声演员的成长:在茶馆说书,在街头表演,在剧院演出...每一张照片里的二爷爷都神采飞扬,表情生动,与后来那个严肃的老中医判若两人。

“我的天...”程浩喃喃道,“二爷爷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林墨继续翻看。相册中间有几页剪报,都是六十年代初的报纸,标题醒目:“青年相声演员林正清崭露头角”“传统艺术的创新者——评林正清的‘新派相声’”“笑声背后的思考:林正清相声的社会意义”...

一篇评论文章写道:“林正清的相声,既继承了苏州评弹的细腻委婉,又融入了北方相声的爽朗幽默。更难得的是,他的段子不仅有笑声,更有温度,关注普通人的生活,讽刺时弊而不失温情...”

剪报的最后一份是1965年的:“曲艺团演员林正清主动申请支援农村医疗事业”。文章里,二爷爷说:“相声能给人带来欢笑,但我想用另一种方式帮助人。”

“原来是这样...”林墨轻声道,“爷爷从相声演员转行学医,是因为想用更直接的方式帮助人。”

程浩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一盘录像带:“走!看看去!赵教授上次来,不是送了我们一台老式录像机吗?”

那台录像机是赵教授特意从瑞士带来的,说是二爷爷生前用来观看自己表演录像的设备。两人费了番功夫才接好线,放进第一盘录像带。

电视屏幕先是一片雪花,然后画面出现了。那是1982年春节,苏黎世华人社区的联欢会。舞台上,五十多岁的二爷爷穿着唐装,手持折扇,正在表演单口相声。

“各位同胞,各位朋友,春节好!”二爷爷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依然带着苏州口音,“今儿给大家说段相声,叫《在瑞士的苏州人》。”

程浩和林墨屏息观看。屏幕上的二爷爷神采奕奕,一开口就逗笑了观众:

“有人说,在瑞士的苏州人,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竹子——少见!我说,少见才珍贵!您想啊,瑞士有雪山,苏州有假山;瑞士有湖泊,苏州有运河;瑞士有奶酪火锅,苏州有...哎呀,这个不能比,比了流口水。”

观众笑声一片。二爷爷继续:

“我刚来瑞士时,去超市买东西。想买豆腐,不知道德语怎么说。我就跟售货员比划:‘方方的,白白的,软软的...’售货员想了半天,给我拿来块肥皂!我说不对不对,这个是洗衣服的。她又拿来块奶酪!我说不对不对,这个是吃的但不长这样...最后我急了,拿张纸画了个豆腐。售货员一看:‘哦!tofu!’我说:‘早说啊,您会中文单词不早说!’”

表演生动活泼,二爷爷时而模仿瑞士售货员的困惑表情,时而模仿自己当时的着急模样。虽然是三十多年前的录像,但段子依然好笑。

第二个段子是《中西医对话》:

“我在瑞士开中医诊所,常有瑞士朋友问:‘林医生,中医和西医有什么不同?’我说,好比修钟表。西医是这么修的——”二爷爷做了个拆解的动作,“拆开,找到坏零件,换掉。中医是这么修的——”他做了个轻轻敲击的动作,“敲一敲,摇一摇,说:‘老朋友,该上油了。’”

“西医问:‘哪里疼?’中医问:‘最近开心吗?’西医看化验单,中医看舌苔。西医说:‘你感染了。’中医说:‘你上火了。’西医开抗生素,中医熬草药。但最后目的都一样——让你好起来。”

“所以我说,中西医不是对头,是搭档。就像瑞士手表和中国刺绣——一个精准,一个精美,放一块儿,绝配!”

台下掌声雷动。林墨和程浩也忍不住鼓掌,虽然电视机前只有他们两人。

接下来的录像带更精彩。1983年的《苏州话教学相声》,二爷爷用相声的形式教瑞士人说苏州话:

“苏州话软,像糯米糕。‘今朝天气蛮好哉’,您听,多温柔。但苏州话也有脾气。两个苏州人吵架:‘侬只憨大!’‘侬只十三点!’听着像唱歌,其实在骂人。”

“我教瑞士学生苏州话,他们总学不会那个‘哉’字。我说,这个‘哉’啊,就像瑞士德语里的‘schon’——表示语气,没实际意思,但不能少。少一个‘哉’,苏州话就硬了;少一个‘schon’,瑞士德语就冷了。语言啊,就是文化的温度计。”

1985年的《中瑞幽默比较》最有深度。二爷爷比较两国的幽默方式:

“瑞士幽默像雪山——冷,但纯净。中国幽默像火锅——热,什么都能放进去。瑞士笑话讲究逻辑,中国笑话讲究意境。瑞士人听完笑话会思考,中国人听完笑话会心一笑。”

“但笑本身是一样的。瑞士孩子笑和中国孩子笑,声音一样甜;瑞士老人笑和中国老人笑,皱纹一样暖。所以我说,幽默是世界的通用语,笑是人类的母语。”

一盘盘录像带看下来,林墨和程浩时而大笑,时而沉思。他们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二爷爷——不是严肃的老中医,不是爱捣蛋的老顽童,而是一个深刻、睿智、用笑声传递智慧的艺术家。

最后一盘录像带是1990年的《退休告别演出》。那时二爷爷已经七十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登台说相声。说了几十年,从苏州说到苏黎世,从青年说到老年。有人问我,为什么坚持说相声?我说,因为笑声能治病。”

“不是开玩笑。我既是医生,也是相声演员。我发现,病人听完我的相声,药效都好一半。为什么?心情好了,抵抗力就强了。所以我的处方经常是:‘柴胡三钱,茯苓五钱,外加大笑三次,每日饭后服用。’”

“退休后,我不说相声了,但笑不能停。我会继续在我的小苏州园里,在厨房里,在诊所里,用各种方式制造笑声。因为我相信,只要世界上还有笑声,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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