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山滑梯的记忆(2/2)

“二爷爷怎么说?”汉斯教授问。

“二爷爷还是笑。”林墨眼中泛起温暖,“他说:‘大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们今天玩得多开心,您看到了吗?那笑声,比什么规矩都宝贵。假山在那儿几百年,今天第一次听到这么多笑声,它也高兴啊。’”

程浩接话:“后来二爷爷还偷偷跟我们说:‘别怕挨骂。记住今天的快乐,比记住规矩重要。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不是守了多少规矩,而是有多少发自内心的欢笑。’”

雨渐渐小了,阳光从云层缝隙透出来,在园子的池塘上洒下点点金光。

汉斯教授沉默良久,轻声说:“这让我想起林医生在瑞士的一件事。有一次我们在山里徒步,遇到一片陡峭的岩壁。其他人都说太危险,要绕路。林医生说:‘不,就从这儿上。’他六十多岁了,第一个攀爬。上去后,他在上面喊:‘汉斯!你看到这儿的风景了吗?绕路的人永远看不到!’”

林墨和程浩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们都爬上去了。”汉斯教授继续说,“确实,那儿的风景是整条路上最美的。林医生说:‘生活也是这样。有时候要走别人不敢走的路,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三人一时无言,只有雨滴从屋檐落下的声音,叮咚,叮咚。

程浩忽然说:“我现在明白了。二爷爷教我们滑假山,不只是玩,是在教我们——别被规矩束缚,要敢于尝试,要寻找快乐。”

林墨点头:“所以他能在瑞士过得那么开心。因为他一直在走自己的路,看自己的风景。”

汉斯教授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林医生在瑞士的‘假山’。”

他领他们到园子的西北角。那里果然有一座小假山,用太湖石堆砌而成,但比起苏州园林的假山,规模小得多,更像是儿童游乐场的滑梯。

“这也是林医生建的。”汉斯教授说,“建的时候,工人都说太小了,不像假山。林医生说:‘这不是给人看的假山,是给孩子们玩的假山。’”

假山确实设计得适合攀爬和滑行。石面打磨得光滑,坡度平缓,周围还铺了柔软的沙地。

“每到周末,社区的孩子都来这儿玩。”汉斯教授说,“中国孩子、瑞士孩子,一起爬上滑下。林医生就在旁边看着,就像当年在拙政园看着你们一样。”

林墨抚摸着假山的石头。这些石头,也许和拙政园的假山来自同一个太湖,经历了万里迢迢的运输,在异国他乡继续承载着孩子们的欢笑。

“爷爷把苏州的假山,变成了瑞士的滑梯。”林墨轻声说,“把规矩,变成了快乐。”

程浩忽然爬到假山顶上,学着儿时的样子,坐着滑了下来。沙地柔软,他稳稳落地,然后大笑:“二爷爷!我懂了!”

笑声在园子里回荡,惊起了银杏树上的鸟儿。

那天傍晚,他们在园子里烧了篝火,烤瑞士香肠和苏州带来的年糕。火光映着三人的脸,温暖而明亮。

汉斯教授说:“林医生常说,他一生最骄傲的不是医术多高明,不是园子建得多好,而是——他让很多人笑了。孩子因为他的假山滑梯笑了,病人因为他的笑话笑了,朋友因为他的料理笑了...他说,笑是会传染的,他要把这‘病’传染给全世界。”

林墨往火里添了根柴:“所以我们店叫‘姑苏第一锅’,不叫‘姑苏最好吃的锅’。爷爷教我们,重要的不是第一,是让人开心。”

程浩啃着烤年糕:“回去后,咱们也在店里弄个‘开心角’!不放假山滑梯——那太大了——但可以放些让人开心的小玩意儿。二爷爷的笑话书,他发明的游戏,还有...对了!可以教客人用筷子玩杂耍!”

“那得先练好,别像二爷爷打碎盘子。”林墨笑。

“碎碎平安嘛!”程浩理直气壮。

火光中,三人仿佛看见二爷爷就坐在旁边,眯着眼睛笑,手里拿着烤香肠,说:“对嘛!活着就要笑!规矩是墙,笑是门。你们要自己找门,别老撞墙。”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林墨和程浩回到旅馆,但那个关于假山滑梯的故事,一直在他们心中回响。

躺在床上,林墨对程浩说:“程兄,我忽然觉得,咱们以前太拘谨了。怕做错,怕被人说,怕不合规矩。但你看二爷爷,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在乎自己怎么做才开心,怎么做能让别人开心。”

程浩在黑暗中点头:“所以咱们回去后,要更‘敢’一点。敢尝试新菜,敢做有趣的活动,敢让客人不只是来吃饭,更是来开心。”

“就像二爷爷的假山滑梯。”林墨说,“看起来不合规矩,但带来了真正的快乐。”

窗外,苏黎世的夜空星光点点。而在遥远的苏州,拙政园的假山在夜色中静立。如果石头有记忆,它一定记得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一群孩子和一个老人带来的笑声。

那些笑声,穿过时间,穿过空间,现在还在回荡——在瑞士的“小苏州园”里,在两个孙子的心中,在所有被二爷爷感染过的人的生命里。

毕竟,真正的传承,不是传递规矩,是传递精神。而二爷爷林正清用他的假山滑梯,用他一生的实践,传递了一种最宝贵的精神——敢于快乐,敢于打破界限,敢于在规矩之外,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