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恒秋色(2)。(2/2)

1946年的银杏黄得格外早。沈明轩拄着拐杖推开斑驳的店门,勋章在褪色军装上叮当作响。留声机早已锈蚀,唯有玻璃柜里的月白旗袍依旧如新,领口银杏绣纹上还沾着暗红血渍。

樱花树根下挖出的铁盒里,信笺上的字迹被泪水洇成模糊的蝶。最下层压着褪色的结婚证书,日期停在1937年立秋——正是他身陷南京保卫战那日。

白发苍苍的邮差颤巍巍递上泛黄信封:林小姐临终前天天来问有没有从南京寄来的信件...,信件的封口处,那片银杏叶标本早已碎成了齑粉,就仿佛那个潮湿的梅雨季,他们相遇时碎裂的雨珠。

明轩抱着旗袍跪在银杏树下,掌心的金叶子与银叶子终于合二为一。秋风掠过残破的留声机,竟依稀响起那年未奏完的《月光》。他笑着将枪口抵住心窝,恍惚间看见晚秋穿着月白旗袍从树影中走来,晚秋的鬓角,樱花如雪。

枪声惊起满树金蝶,两份死亡证明在风中纠缠飘落。一份写着1937年冬,林晚秋殁于心力衰竭;一份写着1946年秋,沈明轩卒于自戕。而结婚证书上的墨迹,终于在岁月里凝固成永恒的新鲜。

霞飞路76号至今立着一棵百年银杏。每到深秋,总有人看见金叶子与银叶子在风中纠缠,像极了当年玻璃柜里那一对注定不能成双的项链。锈迹斑驳的老唱片机在午夜会突然转动,月光淌过生锈的钢针,将未完的奏鸣曲续写成跨越生死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