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九七年春(1)。(2/2)

取景框里,他微仰的下颌线镀着层柔光。快门声响起时,窗外恰好掠过一群白鸽,翅尖扫过他的发梢。

因为...我摩挲着相机边缘的划痕,你的眼睛像装满了星星的夜空。

他怔了怔,耳尖泛起淡红。从那天起,我们的对话开始掺进琴谱与光影。他说贝多芬失聪后靠骨传导弹琴,我说达盖尔银版需要曝光二十分钟,足够让阳光在金属板上绣出永恒。

直到初雪那日,我抱着一叠冲洗好的照片推开店门,却见他脸色煞白地攥着手机。表链在掌心勒出红痕,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医院说...找到适配的眼角膜了。

雪片扑在玻璃上融成泪痕。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温度透过羊绒手套渗进来:下周四还能见面吗?手术定在...

话音被突兀响起的钢琴声切断。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导盲杖撞翻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照片上洇开模糊的圆。我手忙脚乱擦拭时,发现他悄悄将怀表塞进了我大衣口袋。

后来我才读懂,那个雪天他欲言又止的沉默。就像他总在黄昏时提前离开,说有重要的事要办。直到某个阴沉的午后,我跟着他穿过三个街区,看见他走进眼科医院的后门。

候诊室的白炽灯下,他摘下墨镜的瞬间,我捂住嘴倒退两步——那道横贯左眼的疤痕像碎裂的瓷器,在消毒水的气味里泛着淡粉色。护士递来检查单时,他袖口滑出的住院手环上,印着「角膜移植术前观察」。

我逃也似的冲进消防通道,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发抖。怀表在口袋里贴着心跳,秒针不知何时开始走动,嘀嗒声在空旷楼道里格外清晰。翻开表盖,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1997·春。

我突然想起,1997年春天,是母亲意外离世的时间。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难道……我慌乱地冲回咖啡馆,在常坐的角落等他。终于,江浔推门进来,我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这表……是我母亲的吧?”他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原来,他是父亲和母亲当年意外分开后生下的孩子。他一直在找我,那些每周四的相遇,都是他精心安排。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有治愈的希望,却害怕治好后我认出他,认出这个父亲抛弃母亲后另组家庭生下的孩子。我流着泪走向他,紧紧抱住他:“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你能好好的。”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也回抱住我。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映着我们相拥的身影。从这一刻起,过去的纠葛都不重要了,我们将一起走向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