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玦定余生(1)。(1/2)
苏晚指尖的镊子刚触碰到那块唐代凤纹玉佩的裂痕,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是刺目的白光炸开,耳边的博物馆喧嚣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无边的失重感,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玉佩背面那两个模糊的阴刻小字——清沅。
再次睁眼时,入目的是绣着缠枝莲纹样的大红纱帐,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却不呛人的龙涎香,身下是柔软得过分的锦被,触感细腻得不像现代的织物。她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喉咙干涩得发疼。
“小姐,您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张清秀的丫鬟脸凑了过来,眼眶红肿,“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昨晚您喝了那碗燕窝粥,就一直昏睡不醒,王爷他……”
王爷?小姐?苏晚脑子嗡嗡作响,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镇国公府嫡长女沈清沅,母亲早逝,父亲沈毅偏心继母柳氏,庶妹沈清柔更是视她为眼中钉。三天前,她被柳氏以“冲喜”为由,强行嫁给了素有“冷面战神”之称的靖王萧玦。传闻萧玦在边境征战时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太后一力促成这桩婚事,实则是把她当成了安抚靖王府的棋子,也是柳氏除掉她的幌子。
而昨晚,正是她的新婚夜。那碗燕窝粥里,被沈清柔下了嗜睡的药,就是为了让她在新婚夜失仪,惹萧玦厌弃。
苏晚,不,现在是沈清沅了。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名资深文物修复师,她最擅长的就是在破碎的碎片中梳理脉络,重建真相。既然穿越已成定局,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先摸清处境,保住性命。
“水……”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丫鬟春桃连忙点头,转身端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温热的水流过喉咙,缓解了干涩,沈清沅也终于有了些力气。她环顾四周,这新房布置得极尽奢华,红烛高烧,喜字贴满了门窗,可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她和春桃,再无他人。显然,那位靖王殿下,根本没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
“王爷呢?”沈清沅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平静。
春桃低下头,声音更低了:“王爷昨晚在书房过夜,没……没过来。管家说,王爷身子不适,不便……”
沈清沅了然。萧玦的冷淡,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一个被迫接受的冲喜新娘,又怎么可能得到善待。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面黄铜镜上。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眉眼清丽,身形纤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怯懦,可那双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与这具身体不符的冷静与锐利。
“扶我起来,梳洗一下。”沈清沅掀开被子,春桃连忙上前搀扶。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了她,“小姐,您身子还弱,要不再歇会儿?柳夫人那边……”
“不必。”沈清沅打断她,“既然进了靖王府的门,我就是靖王妃。柳氏和沈清柔想让我出丑,我偏不让她们如愿。”
春桃愣了一下,看着自家小姐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一时竟有些恍惚。以前的沈清沅,性子懦弱,被柳氏和沈清柔欺负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何时这般硬气过?
梳洗完毕,沈清沅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褪去了新婚的大红,更显得她眉目清雅。她拒绝了春桃为她施粉黛的提议,只淡淡道:“素面就好。”
刚收拾妥当,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面色倨傲,眼神轻蔑:“王妃醒了?既然醒了,就随老奴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这是靖王府的管家,周福。沈清沅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周福是柳氏的远房表亲,被柳氏安插在靖王府,明面上是管家,实则是来监视她的。昨晚那碗燕窝粥,就是周福亲手送来的。
沈清沅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周福身上:“周管家,本王妃刚醒,身子不适,今日请安暂且作罢。烦请你回禀老夫人,等我身子好些,自会亲自登门问候。”
周福没想到她竟敢拒绝,脸色一沉:“王妃这是何意?新婚次日给老夫人请安,是规矩!岂能由着你任性?”
“规矩?”沈清沅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冷意,“周管家倒是说说,哪条规矩规定,新婚夜被人下药昏睡,醒来身子虚弱,还要强撑着去请安?若是我在请安路上出了什么事,或是惊扰了老夫人,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她的话不软不硬,却字字戳中要害。周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燕窝粥的事,自然不敢把话说死。万一沈清沅真的在老夫人面前提了下药的事,虽说能栽赃到她自己不懂规矩上,但难免会引老夫人怀疑。
“你……”周福一时语塞,盯着沈清沅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平静,眼神坦荡,竟有些摸不准她的底细,“好,既然王妃身子不适,那老奴就回禀老夫人。只是王妃最好安分些,靖王府不是镇国公府,容不得你放肆!”
说完,周福甩袖离去,满是不甘。
春桃吓得脸色发白,拉着沈清沅的衣袖:“小姐,您怎么能这么对周管家说话?他是柳夫人的人,回头他在柳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您又要受委屈了!”
沈清沅拍了拍春桃的手,安抚道:“放心,他不敢。柳氏让他来监视我,不是让他来惹事的。真闹到老夫人面前,丢人的是柳氏,不是我。”她顿了顿,看着春桃担忧的眼神,补充道,“以后在这王府里,我们不惹事,但也绝不能怕事。你是我母亲留下的人,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春桃眼眶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自家小姐真的不一样了,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有了主心骨。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沅闭门不出,一边调理身体,一边梳理原主的记忆,熟悉这个时代的规矩。她发现,这靖王府看似风光,实则暗流涌动。萧玦虽为皇帝胞弟,战功赫赫,但功高震主,朝堂上不少人视他为眼中钉。太后促成这桩婚事,看似是恩宠,实则是把他架在了火上烤。而柳氏和沈清柔,不过是想借着这趟浑水,除掉她这个碍眼的嫡女。
这日午后,沈清沅在庭院里散步,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庭院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花,思绪有些飘远。她想念现代的实验室,想念那些等待她修复的古物,想念父母做的家常菜。可转念一想,现代的她,父母早逝,孤身一人,除了工作,似乎也没什么牵挂。而这里,有需要她守护的春桃,有一个充满未知的未来,或许,也是另一种新生。
“王妃倒是好兴致,在这里赏花。”一个冰冷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却又不失威严。
沈清沅心头一凛,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旧伤未愈,可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鹰隼,仿佛能看穿人心。
不用问,这一定是靖王萧玦。
沈清沅敛了敛心神,依着规矩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王爷。”
萧玦没有叫她起身,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淡,带着审视:“听说,前几日你拒了给老夫人请安?”
“回王爷,臣妾新婚夜误食了不洁之物,昏睡数日,身子实在不适,并非有意失礼。”沈清沅垂着头,声音平静,不卑不亢,“如今臣妾身子已好,正打算今日去给老夫人请安。”
萧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眼前的女子,和传闻中那个懦弱胆怯的沈清沅截然不同。她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刻意讨好,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株迎风而立的翠竹。
“起来吧。”萧玦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老夫人那边,我已替你解释过。往后在王府里,安分守己,做好你的靖王妃,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臣妾遵旨。”沈清沅起身,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疏离和戒备。她知道,在他眼里,她和柳氏、沈清柔一样,都是别有用心的棋子。
萧玦没再说话,转身便要离开。走过庭院角落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堆被丢弃的旧物上。那是一堆破损的木雕摆件,像是被人不慎摔碎的,边角参差不齐,上面的漆皮也脱落了不少。
“这些东西,怎么扔在这里?”萧玦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一旁的下人连忙回话:“回王爷,这些是前院书房里清理出来的旧物,都是些破损的摆件,没什么用处,正准备拿去烧掉。”
沈清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堆木雕里,有一个小小的麒麟摆件,虽然摔成了两半,但能看出雕刻工艺精湛,线条流畅,用料也极为考究。她心中一动,那麒麟的造型,竟和她之前修复过的一件唐代文物颇为相似。
“王爷,”沈清沅开口,“这些木雕虽然破损,但用料上乘,雕刻精美,直接烧掉未免可惜。臣妾略通一些修复之术,或许能将它们修复好。”
萧玦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你懂修复?”
“臣妾幼时曾跟着母亲的陪房学过一些粗浅的木工和漆艺,平日里也喜欢摆弄这些小东西。”沈清沅半真半假地说道。原主的母亲确实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会一些女红和简单的木工,这倒是不算撒谎。
萧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考量。半晌,他才冷冷道:“随你。若是修不好,便扔了便是。”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沈清沅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她知道,这是她在靖王府立足的一个机会。她让春桃把那些破损的木雕搬到自己的偏院,又让人找来修复需要的工具——砂纸、木胶、漆料、刻刀,一一备齐。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沅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修复木雕上。她凭借着现代文物修复的专业知识,先将破损的碎片清洗干净,然后仔细比对拼接,用特制的木胶粘合,再用砂纸细细打磨,最后补漆、做旧。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极为细致,丝毫不马虎。
春桃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自家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以前的沈清沅,连针脚密一点的女红都做不好,如今拿起刻刀,却手法娴熟,眼神专注,仿佛那些破碎的木雕在她手里,都能重获新生。
这日傍晚,萧玦处理完公务,路过偏院,远远就看到沈清沅坐在廊下,借着夕阳的余晖,正专注地打磨着什么。她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襦裙,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神情专注而平静,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与平日里的冷静疏离截然不同,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萧玦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木雕上。那正是那个摔成两半的麒麟摆件,此刻已经被粘合完整,沈清沅正用细砂纸打磨着接口处,动作轻柔而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沅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她拿起麒麟摆件,仔细端详着,只见那麒麟体态矫健,栩栩如生,接口处打磨得光滑平整,几乎看不出破损的痕迹,补上去的漆色也与原漆完美融合,仿佛从未破碎过。
“大功告成。”她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沈清沅吓了一跳,手里的麒麟摆件差点掉在地上。她稳住心神,连忙行礼:“王爷。”
萧玦走上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麒麟摆件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他拿起摆件,仔细翻看,只见那破损的地方修复得天衣无缝,甚至比原来更加精致。他记得这个麒麟摆件,是他母妃生前亲手为他雕刻的,在他出征前,不慎摔碎了,他一直珍藏着,却苦于无人能修复,没想到,竟被她修好了。
“这是你修的?”萧玦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探究。
“是,臣妾幸不辱命。”沈清沅点头。
萧玦看着她,目光复杂。他想起母妃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这个麒麟摆件承载的回忆,心中泛起一丝涟漪。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她没有像柳氏那样急于攀附,也没有像沈清柔那样矫揉造作,反而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甚至还能给她带来这样的惊喜。
“你母亲,是苏氏?”萧玦突然问道。
沈清沅一愣,随即点头:“是,臣妾母亲是苏婉仪。”
萧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苏婉仪,当年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还擅长木工漆艺,只是英年早逝。看来,沈清沅的修复技艺,确实是家传的。
“做得不错。”萧玦放下麒麟摆件,语气缓和了些许,“赏。”
“臣妾不敢要赏,能为王爷修复心爱之物,是臣妾的荣幸。”沈清沅说道。她知道,萧玦对母妃的感情很深,这个麒麟摆件对他意义非凡。她修复的不仅是一件木雕,更是一份回忆。
萧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比之前轻快了些许。
自那以后,萧玦对沈清沅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回避,偶尔会来她的偏院坐坐,有时会问她一些关于修复的问题,有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做事,不发一语。
沈清沅也不主动攀谈,只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他问便答,不问便沉默。她知道,萧玦的内心充满了戒备,想要真正走进他的心里,需要时间和耐心。
这日,沈清柔上门拜访。她穿着一身明艳的粉色襦裙,妆容精致,一进门就拉着沈清沅的手,亲热地说道:“姐姐,妹妹来看你了。这几日在王府过得还好吗?王爷待你怎么样?”
沈清沅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道:“劳妹妹挂心,我在王府一切安好。”
沈清柔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她本以为沈清沅会在靖王府受尽冷落,过得生不如死,没想到她不仅安然无恙,气色还比以前好了许多。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只见偏院虽然不大,但布置得雅致整洁,显然是用了心的。
“姐姐这里倒是清静。”沈清柔笑着说道,目光落在桌上那个修复好的麒麟摆件上,“咦,这不是靖王殿下的宝贝摆件吗?听说摔碎了,怎么会在这里?还修好了?”
“是王爷让我帮忙修复的。”沈清沅平静地说道。
沈清柔心中更是嫉妒,她没想到沈清沅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得到萧玦的另眼相看。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着说道:“姐姐真是心灵手巧。对了,再过几日就是太后的寿辰,姐姐身为靖王妃,肯定要准备一份特别的贺礼。妹妹这里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姐姐不如用它雕刻一件摆件,献给太后,定能讨太后欢心。”
说着,沈清柔让人递上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块温润通透的和田玉,质地细腻,色泽均匀,确实是难得的好玉。
沈清沅心中冷笑。沈清柔哪里是好心,这和田玉虽然质地极好,但内部却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暗裂。若是她用这块玉雕刻摆件,到时候暗裂暴露,不仅贺礼毁了,她还会被冠以“欺君罔上”的罪名,轻则被废黜王妃之位,重则性命难保。
“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沈清沅合上锦盒,推了回去,“只是姐姐的技艺粗浅,怕是糟蹋了这么好的玉。太后的寿辰贺礼,王爷自有安排,就不劳妹妹费心了。”
沈清柔没想到她会拒绝,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笑道:“姐姐这是哪里话,你的技艺这么好,怎么会糟蹋呢?再说,这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姐姐若是不收,就是嫌弃妹妹了。”
“妹妹说笑了。”沈清沅语气依旧平静,“这玉太过珍贵,姐姐实在不敢收。若是妹妹真想送姐姐礼物,不如送些寻常的笔墨纸砚,姐姐倒是用得上。”
两人僵持了片刻,沈清柔见沈清沅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好悻悻地收回锦盒。她心里暗恨,沈清沅这个贱人,竟然变得这么精明,不好对付了。
临走前,沈清柔又状似无意地说道:“对了姐姐,前几日我听父亲说,王爷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说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父亲很是担心,让姐姐在王府里多留意些,若是有什么动静,及时回禀家里。”
沈清沅心中一凛。萧玦功高震主,被弹劾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沈清柔特意来告诉她,显然是别有用心,想挑拨她和萧玦的关系,让她成为柳氏和沈毅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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