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月渡忘川(1)。(1/2)

沈清辞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的,指尖触到的不是工作室里柔软的羊绒地毯,而是冰凉坚硬的青石板,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低矮破旧的屋顶,糊着的窗纸破了几个洞,冷风卷着雪沫子往屋里灌,冻得她浑身打颤。

这不是她的花艺工作室。

她记得自己明明在为一场大型婚礼做花艺布置,熬了三个通宵,最后趴在堆满玫瑰和铃兰的工作台上睡着了,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身上的衣服单薄得可怜,是粗麻布缝制的,磨得皮肤生疼,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油腻打结,完全不是她平日里精致干练的模样。沈清辞挣扎着坐起身,脑袋里突然涌入一股陌生的记忆,像潮水般汹涌,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双手抱住头。

原主也叫沈清辞,是大靖朝永宁侯府的庶女,生母早逝,被嫡母苛待,自幼养在偏僻的西跨院,活得像个透明人。昨日嫡妹沈清瑶故意刁难,让她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原主本就体弱,挨不住冻,竟就这么没了气,再睁眼,芯子就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花艺师沈清辞。

“真是倒霉到家了。”沈清辞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苦笑一声。穿越这种只在小说里见过的情节,居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还是穿成了个爹不疼娘不在、受尽欺负的庶女,这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

寒风越来越烈,屋里连个像样的炭火盆都没有,只有一个快要熄灭的火塘,飘着几缕青烟。沈清辞冻得牙齿打颤,她知道,再这么下去,就算原主没死透,她也得被冻死。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摸索着起身,在这间破败的屋子里翻找起来,最后只在床底下找到半捆干柴和一个豁口的陶罐。

她学着记忆里原主的样子,艰难地给火塘添了柴,又借着微弱的火光,用陶罐烧了点雪水。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终于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沈清辞!你死了没有?夫人让你去前院伺候!”门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伴随着粗暴的拍门声,震得破旧的木门摇摇欲坠。

是侯府的刁奴张妈,平日里仗着嫡母的势,对原主最为刻薄。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二十一世纪的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墙慢慢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声音虚弱却带着几分疏离:“张妈妈,我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去伺候了。”

“不适?我看你是装的!”张妈一把推开房门,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夫人的命令也敢违抗?今天就算是拖,我也要把你拖去前院!”说着,就要伸手来抓她的胳膊。

沈清辞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张妈扑了个空,更加恼怒:“反了你了!一个卑贱的庶女,也敢跟我动手?”

“我没有动手,只是自保而已。”沈清辞站直身体,虽然身形单薄,眼神却格外清亮,“我昨日受了寒,高烧未退,若是去了前院,过了病气给夫人和各位主子,这个罪责,张妈妈担待得起吗?”

她的话不重,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慑力。张妈愣了一下,看着沈清辞苍白却坚定的脸,竟有些不敢上前。以往这庶女都是逆来顺受,像个闷葫芦,今日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你……你少在这里吓唬我!”张妈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我这就去回禀夫人,看夫人怎么收拾你!”说完,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跺着脚离开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沈清辞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这侯府,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必须尽快想办法立足,不然迟早会落得和原主一样的下场。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一边调养身体,一边熟悉这个朝代的一切。她发现原主的记忆很零碎,只知道大概的人际关系和基本常识,更多的还需要她自己摸索。好在她有一手过硬的花艺技能,这或许能成为她在这个陌生时代安身立命的资本。

西跨院虽然偏僻,却有一个小小的菜园,角落里长着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沈清辞看着那些在寒风中顽强生长的植物,眼睛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长势尚可的花草移栽到破旧的瓦盆里,用仅有的一点积蓄买了些简单的工具,开始修剪、养护。

她的手法娴熟而温柔,指尖拂过花瓣和叶片,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那些原本不起眼的野草,在她的打理下,渐渐显出别样的风姿,简陋的小院也因为这些花草,多了几分生机。

这日,沈清辞正在院子里修剪一株迎春,忽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少年站在院门口,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俊秀,眉眼间带着几分探究。

是原主的嫡弟,永宁侯府的世子沈明轩。记忆里,这位嫡弟对原主不算刻薄,却也从未有过什么关照,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沈清辞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颔首:“见过世子。”

沈明轩走进院子,目光落在那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草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以前这西跨院破败不堪,杂草丛生,怎么几日不见,竟变得这般雅致?尤其是那些花草,明明都是些寻常草木,却被打理得错落有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你弄的?”他指着那些花草,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回世子,闲来无事,随手打理了一下。”沈清辞淡淡回道。

沈明轩走上前,仔细打量着那株迎春,枝条被修剪得疏密得当,几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点缀其间,透着勃勃生机。他平日里跟着先生读书,也见过不少名园景致,却从未觉得寻常花草能有这般意境。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沈明轩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再过几日便是祖母的生辰,母亲正发愁该送什么礼物,你这手艺,或许能派上用场。”

沈清辞心中一动,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能得到老夫人的青睐,她在侯府的日子,想必能好过不少。

“世子抬举了,只是些雕虫小技,不知能否入老夫人的眼。”

“无妨,你且试试。”沈明轩沉吟片刻,“我会跟母亲说一声,给你拨些材料过来,若是做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剪刀。这是她在侯府的第一个机会,她必须牢牢抓住。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忙得脚不沾地。沈明轩果然给她送来了不少名贵的花草,还有精致的瓷瓶、绸缎等材料。她结合现代花艺的技巧和这个时代的审美,精心设计了一款祝寿花艺。

她选用了寓意长寿的松柏枝作为基底,搭配盛开的红梅、清雅的水仙,再点缀几枝金黄的腊梅,色彩层次分明,寓意福寿绵长、清雅高洁。最巧妙的是,她将细小的银饰缠绕在花枝间,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既不失雅致,又添了几分贵气。

老夫人生辰那日,侯府宾客满堂,觥筹交错。沈清辞捧着精心制作的花艺,跟在沈明轩身后,第一次踏入了侯府的正厅。

厅内暖意融融,檀香袅袅,正中坐着一位衣着华贵、面容慈和的老夫人,正是永宁侯府的老封君。两侧坐着侯府的主子和前来贺寿的宾客,沈清瑶穿着一身娇艳的粉裙,正围在老夫人身边撒娇,引得众人阵阵笑语。

沈清辞的出现,让厅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了几分。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鄙夷,也有探究。毕竟,这位庶女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从未在这种场合露过面。

“祖母,这是三妹妹特意为您准备的寿礼。”沈明轩将沈清辞引到老夫人面前。

沈清辞躬身行礼,将手中的花艺缓缓递上:“孙女儿沈清辞,恭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束花艺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艳。只见瓷瓶中,松柏苍劲,红梅傲雪,水仙清雅,腊梅飘香,搭配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些缠绕在花枝间的银饰,更是点睛之笔,透着一股别致的匠心。

“这是你做的?”老夫人声音温和,带着几分赞许。

“回祖母,是孙女儿亲手制作的。”

“好,好,做得好!”老夫人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想到我侯府还有这般心灵手巧的孩子,这份礼物,祖母很喜欢。”

说着,她吩咐身边的嬷嬷:“把这个摆在正堂最显眼的地方,赏……清辞一百两银子,再送两匹上好的云锦过去。”

“谢祖母赏赐。”沈清辞恭敬道谢,心中松了口气。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

一旁的沈清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精心准备的珠宝匣子,竟比不上沈清辞这一束破花?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而在厅内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目光深邃地看着沈清辞。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俊美绝伦,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腰间佩戴着一枚雕刻着猛虎的玉佩,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他是当朝太傅,萧玦。手握重权,深得皇帝信任,只是性子冷淡孤僻,极少参与这些府邸宴饮,今日也是碍于永宁侯的情面才前来贺寿。

方才沈清辞走进厅内的那一刻,他便注意到了她。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虽然清秀,却算不上绝色,而是因为她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明明身处众人的目光之下,却依旧从容淡定,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怯懦和局促,与记忆中那个畏畏缩缩的侯府庶女,判若两人。

尤其是她制作的那束花艺,构思精巧,意境深远,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为之。萧玦的眼底闪过一丝探究,这个沈清辞,似乎有些不简单。

寿宴过后,沈清辞的日子果然好过了不少。老夫人特意吩咐下来,让下人善待她,嫡母虽然依旧不喜,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苛待。沈清辞趁机向老夫人请求,将西跨院的院子重新打理了一番,开辟出一个小小的花圃,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草。

每日与花草为伴,沈清辞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会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现代的父母和朋友,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怅惘。这里再好,终究不是她的家。

这日,沈清辞正在花圃里打理新种的月季,忽闻院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只见萧玦站在院门口,玄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身姿挺拔如松。

沈清辞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太傅大人。”她没想到,萧玦会来这里。

萧玦走进院子,目光落在那些姹紫嫣红的花草上,眼神微动。这个小小的花圃,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株花草都长势喜人,错落有致,充满了生机与雅致,与侯府其他地方的奢华艳丽截然不同。

“这些,都是你种的?”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几分清冷。

“回大人,是。”

萧玦走到一株月季前,看着那层层叠叠的花瓣,色泽艳丽,香气清雅。“你很懂花草?”

“略懂一些,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沈清辞谦虚地回道。

萧玦转头看向她,目光深邃:“那日老夫人寿宴上的花艺,构思独特,手法精妙,绝非‘略懂’二字所能概括。沈姑娘,你师从何人?”

沈清辞心中一紧,她的花艺技巧来自现代,哪里有什么师父?她定了定神,从容回道:“并无师承,只是自幼喜欢花草,平日里自己摸索罢了。”

萧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目光重新落回花草上,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府中有一处别院,景致尚可,只是花草无人打理,日渐荒芜。不知沈姑娘是否愿意出手相助?酬劳方面,你可以随意开口。”

沈清辞有些意外,萧玦身份尊贵,想要打理别院,什么样的匠人找不到,为何会找上她?她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萧玦,只见他眼神平静,没有丝毫轻视之意,反而带着几分真诚。

这是一个离开侯府,接触外界的好机会,而且还能获得酬劳,改善自己的处境。沈清辞没有理由拒绝。

“能为太傅大人效劳,是清辞的荣幸,酬劳就按市价来便好。”

萧玦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三日后,我会派人来接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沈清辞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冰山,看似冷漠,却总在不经意间,让人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温度。

三日后,萧玦的贴身侍卫果然来了侯府,恭敬地将沈清辞接往城外的别院。

别院坐落在青山脚下,依山傍水,景致清幽。院内果然如萧玦所说,草木荒芜,杂草丛生,好好的一座别院,显得有些萧条。

沈清辞却眼前一亮,这里的土壤肥沃,水源充足,阳光也恰到好处,正是种植花草的好地方。她立刻投入到工作中,除草、翻土、规划布局,忙得不亦乐乎。

萧玦偶尔会来别院,大多时候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忙碌。沈清辞也不在意,专注于自己的花艺创作。她根据别院的地形和景致,设计了不同的区域,有的种满了各色花卉,形成五彩斑斓的花田;有的则搭配着假山流水,种上清雅的兰草和翠竹,营造出幽静的意境。

闲暇时,萧玦会和她聊上几句,大多是关于花草的话题,偶尔也会谈及诗书字画。沈清辞惊讶地发现,萧玦看似冷漠,实则学识渊博,见解独到,而且对花草也有着不俗的鉴赏力。

而萧玦,也越来越被沈清辞吸引。他见过太多循规蹈矩、矫揉造作的闺阁女子,像沈清辞这样,既能在花草间展现出灵动聪慧的一面,又能在谈及诗书时侃侃而谈,从容淡定的女子,实属罕见。

她的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时而温婉恬静,时而又带着几分现代人的洒脱与通透。尤其是在她专注打理花草的时候,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眉眼弯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份鲜活与明媚,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孤寂多年的心房。

不知不觉间,别院的景致焕然一新。姹紫嫣红的花卉竞相绽放,清幽的草木散发着芬芳,流水潺潺,鸟鸣阵阵,宛如人间仙境。

这日,沈清辞正在修剪一株白梅,萧玦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轻声说道:“清辞,多谢你。”

沈清辞回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跳微微一滞:“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萧玦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谢的,不止是这些花草。”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深情。沈清辞的脸颊瞬间红了,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萧玦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沈清辞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缱绻。

“清辞,”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知道,你与寻常女子不同。我喜欢你,无关你的身份,无关你的过往,只是因为你是沈清辞。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清辞的心跳如鼓,脸上滚烫。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遇到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萧玦是那样优秀,那样耀眼,而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庶女,甚至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