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画不知年(1)。(1/2)
林微最后记得的,是博物馆库房里那盏冷白的灯,和指尖下《寒江独钓图》绢本上细微的裂痕。她是古籍修复师,浸在故纸堆里八年,指尖触过无数跨越千年的墨痕,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幅画“吞”进去。
那裂痕里突然渗出淡青的光,裹着松烟墨的气息,瞬间漫过她的口鼻。再睁眼时,风里是马粪和枯草的味道,身上的白大褂变成了粗麻布的灰衣,手里还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她成了镇北将军府后门扫洒的小丫鬟,名字也简单,就叫阿微。
将军府大得吓人,青石板路能映出云影,廊下的灯笼白天也挂着,绣着狰狞的玄虎纹。阿微花了三天才摸清规矩: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尤其不能靠近西跨院。那里是将军萧彻的住处,府里的老人说,将军从北疆回来后就住那儿,脾气冷得像冰,前几天还有个丫鬟送茶时打翻了杯子,直接被杖责赶出了府。
阿微没兴趣凑热-闹,她只想搞清楚怎么回去。可每次摸到怀里藏着的、从现代带过来的一小块修复工具——那枚银质的挑针,指尖都只传来冰凉,没有半分青光亮起。她只能先认命,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扫西跨院外的落叶,想着离那幅可能藏着秘密的画近一点,或许能找到回去的线索。
西跨院的门总关着,偶尔会传出兵器碰撞的闷响。阿微见过萧彻一次,是在十五那天,他穿着玄色锦袍,从马车上下来,身形挺拔得像北疆的云杉。脸是真好看,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可那双眼睛太冷了,像结了冰的湖面,扫过院外时,阿微下意识地缩到了树后,心跳得飞快——不是怕,是一种奇怪的悸动,像她第一次见到《寒江独钓图》时,那种被什么东西揪住心脏的感觉。
变故发生在一个雪夜。阿微扫完落叶,正想回下房,却听见西跨院里传来压抑的痛哼。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抵不过心里的不安,顺着门缝往里看——萧彻正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按着左腿,雪落在他的发梢,融成水珠往下滴。他的裤腿被血浸湿了,暗红的颜色在雪地里格外刺目。
那是旧伤,阿微后来才知道,是三年前北疆之战时,萧彻为了护部下,被敌兵的弯刀划开的,伤口深得见骨,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厉害。那天雪下得大,寒气钻骨,他大概是疼得忍不住了。
阿微没多想,转身跑回下房,翻出自己攒的草药——她在现代跟着外婆学过一点草药知识,府里的药房偷拿了些当归和川芎,本想自己调理身体,现在倒派上了用场。她还找了块干净的棉布,用热水浸了,裹着草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西跨院的门。
门开得很快,萧彻的眼神带着警惕,看到是她时,眉头皱了皱:“何事?”
他的声音比传闻中还冷,阿微的手都在抖,却还是把草药包递过去:“将军,这药能祛寒止痛,您……您试试?”
萧彻没接,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上,又扫过那包还冒着热气的草药,沉默了片刻,竟侧身让她进来了。
西跨院的书房很简单,一桌一椅,墙上挂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北疆的戈壁,笔触凌厉,却在角落留了一簇小小的沙棘——那是北疆最冷的地方才有的植物,倔强得很。阿微帮他拆开裤腿上的绷带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旧伤的疤痕像条狰狞的蛇,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显然是疼得厉害。
她的动作很轻,按穴位时带着现代按摩的手法,萧彻起初还绷着身子,后来竟慢慢放松了,连呼吸都平缓了些。阿微不敢抬头看他,只盯着那道疤痕,小声说:“将军,这伤得慢慢养,不能总受凉。”
萧彻没说话,等她包好伤口,才开口:“你怎么会懂这些?”
阿微心里一紧,编了个慌:“奴婢小时候跟着外婆学过,懂点粗浅的草药知识。”
萧彻盯着她看了会儿,没再追问,只从桌上拿了块点心递给她:“赏你的。”那是块桂花糕,还是热的,大概是厨房刚送来的。阿微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像雪。
从那天起,阿微成了西跨院的常客。每天她都会送来草药包,有时还会带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比如用草编的小兔子,或者在纸上画些简单的花。萧彻话不多,却会让她留在书房里,有时看她对着墙上的画发呆,会主动开口:“这是北疆的戈壁。”
“北疆冷吗?”阿微问。
“冷,冬天能冻掉耳朵。”萧彻的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温度,“但那里的星星很亮,比京城亮多了。”
阿微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心里竟有点向往。她开始跟萧彻说些“外婆家”的事,其实都是她现代的生活——比如“外婆家有能跑很快的铁盒子(汽车)”,“晚上有比灯笼亮很多的灯(电灯)”,萧彻听得认真,偶尔会问:“那铁盒子跑得比马快?”
“快多了,一天能跑几百里。”阿微说。
萧彻笑了,那是阿微第一次见他笑,像冰雪融化,连眼睛都亮了。她的心跳又开始飞快,像揣了只兔子,连说话都结巴了:“将、将军,您笑起来真好看。”
萧彻的耳尖红了,别过脸去,假装看墙上的画:“胡言乱语。”
可阿微知道,他没生气。因为那天晚上,他让厨房送了两碗汤圆过来,芝麻馅的,甜得恰到好处。
感情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两个人的心。阿微不再想回去了,她觉得在这里挺好,有萧彻,有热乎的饭菜,还有他偶尔的温柔。萧彻也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冷着脸,府里的人都看出来了,将军对那个叫阿微的丫鬟不一样——会给她留点心,会带她去逛集市,甚至会在她生病时,亲自守在床边。
可京城不是安稳地。萧彻是镇北将军,手握兵权,早就成了朝堂上某些人的眼中钉。没过多久,就有人弹劾他,说他私通敌国,证据是一封从他书房里搜出来的密信。
那天阿微正在书房里帮萧彻整理画稿,突然闯进来一群侍卫,为首的是御史台的李大人,手里拿着一封密信,冷笑着说:“萧将军,这封信你怎么解释?”
萧彻脸色发白,却很镇定:“我从未写过这封信。”
“是不是你写的,陛下自有判断!”李大人挥手,“把萧将军带走!”
阿微冲上去,挡在萧彻面前:“你们不能带将军走!这封信是假的!”
李大人瞪着她:“一个小丫鬟,也敢在这里放肆?”
“这封信的墨迹有问题!”阿微急中生智,指着信上的字,“奴婢懂点笔墨,这封信的墨迹看着新鲜,却在纸缝里藏着旧墨的痕迹,显然是有人用旧纸写的新字,伪造的!”
她是古籍修复师,对墨迹和纸张的判断比谁都准。李大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个丫鬟会懂这些。萧彻也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心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