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记忆裁缝(1)。(1/2)
林晚的铺子开在老城区的巷尾,门楣上挂着块褪了色的木牌,写着“晚来裁忆”四个字。铺子不大,靠窗摆着一架民国时期的蝴蝶牌缝纫机,机身擦得锃亮,铜制的旋钮在阴雨天里泛着温润的光。墙上钉着一排排玻璃罐,里面装着各色丝线,有的像清晨的雾,有的像傍晚的霞,还有的泛着细碎的金芒,那是客人留在记忆里的光。
林晚是个记忆裁缝。不是缝补衣服,是缝补记忆。来她这儿的客人,多半是心里揣着块破了洞的回忆,夜里睡不着,就来求她给补补。补记忆的丝线得用客人自己的情绪纺,喜、怒、哀、乐,每种情绪纺出的线颜色都不一样,补出来的记忆,也就带着不同的温度。
铺子开张的第三年,周屿成了常客。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扎马尾的女孩,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直到雨丝飘进铺子里,打湿了他的裤脚,才小声问:“你这儿,真能补记忆?”
林晚正在给一台旧座钟上弦,钟摆滴答滴答,像在数着谁的心事。她抬头看他,男人的眼睛很亮,却蒙着一层雾,像被雨水打湿的玻璃。“得看你想补什么。”她指了指对面的藤椅,“先说说你的记忆,破在哪儿了?”
周屿坐下,手指反复摩挲着照片的边缘,指腹的薄茧蹭得纸边发毛。“我想补……和她最后一次见面的记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那天我跟她吵架,说了很难听的话,她哭着跑了。后来……后来她就不在了。我记不清最后跟她说了什么,只记得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我手背上,很烫。”
林晚从玻璃罐里挑出一卷浅灰色的丝线,那是“遗憾”的颜色。“补这个得用你的遗憾当线,每一针都得你自己来,我只能帮你穿针引线。”她把丝线递给他,“但你要想清楚,补好的记忆,会像新的一样清晰,可该疼的地方,还是会疼。”
周屿接过丝线,指尖微微发抖。“我不怕疼,我就想记起来,我最后有没有跟她说对不起。”
那天下午,雨下了很久。林晚踩着缝纫机的踏板,周屿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针线,一针一针地往记忆的破洞里缝。缝纫机的咔嗒声和雨声混在一起,铺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周屿记忆里,女孩身上的味道。
缝到一半的时候,周屿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丝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记起来了,”他声音哽咽,“我跟她说,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她说,周屿,你会后悔的。然后她就跑了,跑的时候,马尾辫甩在我脸上,很软。”
林晚停下踏板,递给他一张纸巾。“后悔也是一种情绪,可以纺成线,缝进去。这样下次再想起,你会记得这份后悔,也会记得她的好。”
周屿点点头,擦干眼泪,继续缝。那天直到天黑,他才补完记忆。走的时候,他把照片留在了铺子里,“放在你这儿,比放在我那儿安全。”他说。
从那以后,周屿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有时候是补和女孩一起看电影的记忆,有时候是补他们第一次牵手的记忆。他带来的丝线颜色越来越丰富,有粉色的“欢喜”,有橙色的“温暖”,偶尔也会有蓝色的“委屈”——那是女孩抱怨他总加班,没时间陪她的记忆。
林晚渐渐发现,周屿补的记忆,全都是和那个女孩有关的。她从没问过女孩的名字,也没问过她为什么“不在了”。做记忆裁缝的规矩,就是不多问,只负责缝补。但她偶尔会想,那个扎马尾的女孩,要是知道周屿这么执着地补着关于她的记忆,会不会也会掉眼泪。
有一次,周屿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旧的铁皮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堆零碎的东西:一张电影票根,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还有一个绣着“屿”字的钥匙扣。“这些都是她留下的,”周屿把盒子递给林晚,“我想把这些东西缝进记忆里,这样下次想起她的时候,就能摸到这些东西的温度。”
林晚打开盒子,巧克力已经化了又凝固,在锡纸里结成了硬块,却还带着淡淡的可可香。钥匙扣上的线有点松了,“屿”字的最后一笔快要掉下来。她拿起钥匙扣,指尖碰到上面的针脚,很细,很密,看得出来缝的时候很用心。
“这个得用‘珍视’当线。”林晚从罐子里挑出一卷泛着微光的银色丝线,“‘珍视’的线最细,也最结实,能把这些东西牢牢地缝在记忆里,不会掉。”
那天,周屿缝了很久。他把电影票根缝在记忆里电影院的座位上,把半块巧克力缝在女孩递给他的手心里,把钥匙扣缝在他的裤腰上——就像当年女孩给他戴上时一样。缝到钥匙扣的时候,他突然笑了,“她缝这个的时候,手被针扎了好几个洞,还跟我说,周屿,你要是敢把它弄丢,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林晚看着他的笑,心里忽然有点发空。她做记忆裁缝这么久,见过太多人来补记忆,有的是为了忘记,有的是为了记住。但像周屿这样,执着地把所有和一个人有关的细节都缝进记忆里的,还是第一个。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屿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一个月一次,变成半个月一次,再到一个星期一次。他带来的丝线颜色越来越淡,从鲜艳的粉橙,变成了浅灰和米白——那是“思念”和“习惯”的颜色。
有一天,周屿来的时候,手里没有带任何东西,也没有拿丝线。他坐在藤椅上,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她问我,周屿,你为什么总在补记忆?你是不是把现在的日子都忘了?”
林晚正在擦缝纫机,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你想补现在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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