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淡淡记忆(1)。(2/2)
十月中旬,沈砚辞开始频繁头晕,有时会突然忘记自己要说的话,甚至在观测时记错了hd的参数。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查不出问题,只说是神经功能紊乱。苏晚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翻遍了《星象考》,又去苏州老宅找爷爷留下的手稿,终于在一本旧账本里找到一段话:“苏沈两家,缘系星轨,共享记忆者,寿命相牵,一存一亡,此乃天定。”
原来所谓的缘分,是用寿命换来的。清代的沈仲书和苏姓女子,女子先逝;而现在,轮到了他们。
苏晚没告诉沈砚辞,她开始故意疏远他,不再接他的电话,不再回他的消息。沈砚辞来上海找她,她躲在修复室的里间,听着他在门外敲门,声音从急切到沙哑,最后变成沉默。她靠在门板上,眼泪打湿了衣襟,手里攥着那本《星象考》,空白页上她写的故事,才刚刚写到他们第一次在旧书店见面。
十一月初,沈砚辞住院了。他的记忆开始衰退,有时会叫错她的名字,有时会把她当成护士。苏晚去看他时,他正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那枚铜星盘,看见她进来,眼睛突然亮了:“晚晚,你看,这颗星,hd,我们找到了它的运行规律。”
苏晚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指节上的油墨痕迹早就消失了。“是啊,我们找到了。”她说。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他皱着眉,努力回想,“可我记得你,记得你修复古籍的样子,记得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星星。”
苏晚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他抬手想擦,却又忘了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晚晚,”他忽然说,“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在乾隆年间,你也是修复古籍,我也是研究星星,我们一起看了三年的星星,然后你就不见了。”
苏晚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原来记忆真的会循环,从清代到现在,他们还是逃不过宿命。
十二月初,hd进入了最佳观测期,沈砚辞坚持要去天文台。苏晚推着轮椅,陪他来到紫金山天文台的观测室。望远镜对准了那颗古老的恒星,屏幕上的亮点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你看,它在动,”沈砚辞的声音很轻,“就像我们的记忆,虽然会碎,可一直都在。”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是苏晚写给他的信,边缘已经被翻得卷了起来。“我一直带着这个,”他说,“我怕忘了你的样子,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
苏晚靠在他肩上,看着屏幕上的hd,忽然觉得没那么难过了。他们已经比清代的那对多了很多时间,已经一起看过了那么多星星,已经把彼此的名字,刻在了记忆里。
“砚辞,”她说,“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和你一起修复古籍,一起看星星。”
他转过头,笑了笑,眼睛里映着屏幕上的星光:“好,我等你。”
那天晚上,沈砚辞靠在苏晚怀里,再也没醒过来。他手里还攥着那枚铜星盘,背面的乾隆四十二年,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后来,苏晚把《星象考》修复完成,送到了上海博物馆。她在空白页上写下了他们的故事,从第一次看见记忆碎片,到最后在天文台看星星,最后一句是:“荧惑守心,主大凶,然星轨循环,爱意不灭。”
每年的十二月,苏晚都会去紫金山天文台,坐在观测室里,看着hd。她会带上那本沈砚辞留下的《天体运行论》,里面夹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旧书店老板给的檀香书签。有时她会觉得,沈砚辞还在身边,还在给她讲星星的故事,还在说“你看,这颗星,我们的祖先早就见过”。
有一次,她在观测时,指尖忽然触到了一片温暖,像沈砚辞的手。她抬头,看见屏幕上的hd,比平时亮了些,像在回应她。苏晚笑了笑,眼泪掉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她知道,他没有离开,他只是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她,等着来世的相逢。而她会带着他们的记忆,一直等下去,等下一次星轨循环,等下一次,在古籍的残页里,在星空的碎片里,再次遇见他。
上海的梅雨季又到了,修复室里的浆糊味依旧,苏晚捏着镊子,夹起一张新的宣纸。窗外的爬山虎绿得发潮,她忽然看见指尖的宣纸,变成了天文台的观测台,有人正俯身调试望远镜,袖口的银链晃了晃,链尾的铜星盘,在星光下,闪着淡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