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滴答时光(1)。(1/2)
旧物市场的银杏叶落得满地都是时,苏晚第一次遇见沈时。她正蹲在摊位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本民国二十年的线装日记,米黄色的纸页脆得像酥糖,边角蜷曲着,还沾着几点褐色的霉斑。摊主说这是从老宅子的阁楼里翻出来的,内页缺了大半,只剩几页写着零碎的情诗,没人愿意要。
苏晚是古籍修复师,指尖常年带着调浆糊时留下的淡淡糯米香,指腹上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捏着竹镊子、刮着宣纸磨出来的。她正想和摊主还价,手肘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一个金属小盒子“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的小镊子、螺丝刀滚了一地,还有一颗银亮的钟表齿轮,骨碌碌滚到了她的帆布鞋边。
“抱歉抱歉。”男人的声音像浸了温水,苏晚抬头,看见沈时蹲下来捡齿轮,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他穿一件卡其色工装夹克,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道浅疤,“没看见你蹲在这儿。”
苏晚捡起齿轮递给他,那齿轮比指甲盖还小,齿纹却刻得极细,她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时,听见沈时说:“你也喜欢旧东西?”他指了指她手里的日记,“这本子的纸是桑皮纸,可惜霉斑渗进纤维里了,不好修。”
苏晚愣了愣——鲜少有人能一眼认出古籍的纸料,更别说随口提修复的难处。她后来才知道,沈时是钟表修复师,工作室就在旧物市场附近的老巷里,窗台上摆着一排待修的老座钟,墙上挂着各种年代的怀表,连门把手都是一个褪了色的铜制钟摆。
他们的熟稔,是从“修”开始的。苏晚把那本民国日记带回工作室,调了三天的浆糊——用陈年糯米煮烂,加了点明矾,稠度要刚好能粘住纸页,又不会渗进字迹里。揭页时最费劲,她得用竹刀轻轻挑开粘连的纸层,眼睛盯着放大镜,一坐就是一下午。沈时会来送刚烤的红薯,隔着玻璃门看见她专注的样子,就把红薯放在门口的石墩上,转身走时,会轻轻敲三下玻璃——那是他修钟表时,确认齿轮咬合的节奏。
有一次苏晚修到日记里夹着的半张乐谱,纸边都脆成了粉末,她没法下手,只好拿着去找沈时。沈时的工作室里飘着钟表油的淡淡金属味,他正趴在工作台上,用放大镜看一个1920年代的瑞士怀表,镊子夹着比发丝还细的游丝,手稳得像定住了。“这纸太脆,得先做脱酸处理。”他抬头,指了指墙角的恒温箱,“我这儿有脱酸剂,你拿回去试试,温度控制在25度,别太高。”
那天苏晚在沈时的工作室待了很久,他给她看自己刚修好的一个老座钟,木质钟壳上的雕花被他用细砂纸磨得光滑,钟摆一摆,“滴答”声像老时光在叹气。“这钟是一对老夫妻送来的,”沈时擦了擦钟面,“老太太说,这是他们结婚时的嫁妆,老头走后,钟就停了,她想让它再走起来,好像老头还在身边似的。”
苏晚忽然想起那本民国日记,里面有句话:“我给你修好了表,你却没回来赴约。”她把这句话抄在便签上,贴在沈时的工作台边。沈时看见时,正拿着小刷子给齿轮上油,他笑了笑,指尖蹭过便签纸:“那我们可别像他们一样。”
他们开始一起逛旧物市场,苏晚找残破的古籍,沈时找生锈的钟表零件。他会给她买巷口的糖炒栗子,她会帮他辨认钟表里夹带的旧信纸——有一次沈时拆一个1950年代的闹钟,里面掉出一张折叠的信纸,字迹模糊,苏晚用清水轻轻润了润纸边,慢慢展开,上面写着“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沈时把信纸夹在玻璃相框里,放在工作室的最显眼处。
苏晚生日那天,沈时送了她一个小怀表,银色表壳磨得发亮,表盘上刻着一朵小小的银杏花。“这是我爷爷的,”沈时帮她把怀表别在衣襟上,指尖碰到她的锁骨,“他说这表走得准,能留住想留的人。”苏晚把耳朵贴在怀表上,“滴答”声很轻,却像敲在心上,她忽然觉得,他们就像这怀表的齿轮,一个修着过去的字,一个修着过去的时间,慢慢咬合在了一起。
变故是在那年冬天来的。沈时开始频繁地迟到,有时苏晚在旧物市场等他,直到银杏叶落尽,也没看见他的身影。有一次她去他的工作室,推开门看见他趴在工作台上,手里的镊子掉在地上,面前的钟表零件散了一地。“我没事,”沈时抬头,脸色有点白,“就是最近没睡好。”
苏晚没信。她在沈时的抽屉里找到了药瓶,标签上写着“盐酸普拉克索片”——她查过,那是治帕金森的药。她拿着药瓶去找沈时,他正在修那本民国日记里提到的情侣表,其中一只的齿轮断了,他捏着镊子的手在抖,怎么也夹不住新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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