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成新生(1)。(1/2)
下午三点十七分,林薇盯着电脑屏幕上的cad图纸,第n次调整沙发的摆放角度。空调出风口的风带着凉意扫过颈后,她抬手拢了拢披肩,视线不经意间越过办公桌,落在了落地窗外的城市天际线上。
这里是“筑境”设计事务所,位于市中心写字楼的28层。玻璃幕墙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着流云掠过的痕迹,也映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虚影。林薇在这里做了三年室内设计师,从助理到能独立接项目,她早已习惯了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用线条和色彩为别人搭建“家”的模样,却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像一张没铺平整的图纸,处处是褶皱。
“薇薇,302项目的客户临时改时间了,下午四点半过来,你准备一下。”总监的声音从隔断外传来,带着惯有的急促。
林薇猛地回神,指尖在鼠标上顿了顿:“好的张姐,我马上整理方案。”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漫无边际的思绪压下去。302项目是个老洋房改造,客户是对即将结婚的年轻情侣,要求“复古又现代,要有烟火气又不能俗”。这要求像道无解的题,她熬了三个晚上才画出的方案,不知道能不能过审。
四点二十五分,客户准时出现在会议室。男生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块简约的机械表;女生穿着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他们并肩坐在对面,气息里都是藏不住的甜。
林薇打开投影,刚要讲解设计理念,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图纸,指尖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和尺子的人才有的痕迹。
“抱歉,我来晚了。”他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带着点金属质感。
张姐连忙站起来:“陈工,你可算来了!这位是业主,这是我们所里的设计师林薇。”
林薇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显得随性又利落。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最后落在林薇身上时,停顿了半秒,像在确认什么。
“陈默,建筑结构顾问。”他自我介绍,伸出手。
林薇连忙回握,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微凉,像刚从外面的风里走进来。“林薇,室内设计。”
原来这项目还请了建筑结构顾问。林薇心里微微一紧,老洋房的结构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出问题,有结构顾问在,既是保障,也意味着方案要经得起更严苛的推敲。
讲解过程中,男生偶尔会和女生低声交流,陈默则始终沉默地翻看着图纸,眉头微蹙。林薇的心随着他的表情忽上忽下,直到讲到二楼露台的改造方案时,他终于开口了。
“这里的承重墙不能动,”他指着图纸上的一条红线,“如果要拆改,需要重新做结构加固,成本会增加30%,而且工期要延长至少两周。”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林薇愣了一下,解释道:“我考虑过加固,但业主希望露台能放一个双人秋千,原来的结构……”
“秋千的位置可以调整,”陈默打断她,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移到承重柱旁边,用钢结构支架承重,既不影响安全,也能保留你们想要的效果。”
他的指尖停在图纸上,离林薇的手很近。林薇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窗外吹进来的风,竟让她莫名地平静下来。她看着他标注的位置,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案比她原来的更稳妥。
客户显然也很满意,笑着说:“还是专业的考虑得周全。林设计师,陈工,你们俩配合着改改方案,我们没意见。”
会议结束时,夕阳正透过玻璃幕墙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陈默收拾图纸的时候,林薇忍不住问:“陈工,你是哪个事务所的?以后改方案,我直接联系你方便吗?”
他抬眸看她,夕阳的光落在他眼尾,柔和了他轮廓的冷硬:“我自己开了家工作室,在隔壁楼15层。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设计得极简,只有名字、电话和地址,纸质是粗糙的牛皮纸,像他的人一样,带着点不流俗的质感。林薇接过,指尖又碰到他的,这次她没躲开,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门关上的瞬间,林薇看着名片上“陈默”两个字,忽然觉得,这张原本褶皱的生活图纸上,好像被风掀起了一角,透进了点不一样的光。
改方案的日子比林薇预想的要顺利。陈默虽然话少,但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而且会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他们大多时候用微信沟通,偶尔在项目现场碰面,交流也仅限于工作。
直到周五下午,林薇拿着修改后的图纸去隔壁楼找他确认。
15层的工作室比她想象的小,只有一个大空间,一半是办公区,一半是模型区。几个年轻人正在电脑前忙碌,墙上贴满了建筑草图和模型照片。陈默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张巨大的建筑平面图,手里握着一支铅笔,正低头演算着什么。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林薇站在门口,竟一时忘了要敲门。
“进来。”他头也没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林薇走过去,将图纸放在他桌上:“陈工,露台的结构细节我改好了,你看看。”
他放下铅笔,拿起图纸仔细看着。铅笔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停在某个位置:“这里的钢筋型号不对,老房子的地基承载力有限,得用高强度低合金钢。”
“可是……”林薇有点犹豫,“业主预算有限,这种钢材会超支吧?”
陈默抬眼看她,目光里带着点审视:“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预算的问题,可以和业主沟通,或者在其他地方调整。”
他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林薇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承重墙不能动”的样子,原来他对“安全”有着近乎固执的坚持。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我会和业主说清楚。”
他“嗯”了一声,又低头看图纸。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薇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有点尴尬,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他却忽然开口:“楼下有家咖啡馆,咖啡不错,要不要去坐坐?”
林薇愣住了。她以为他们之间只会有工作交集,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喝咖啡。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飘。
咖啡馆在写字楼一层,落地窗外种着几株绿萝,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晃。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陈默点了美式,林薇点了拿铁。
“你好像很喜欢老建筑?”林薇搅动着杯子里的奶泡,试图打破沉默。她记得他工作室墙上贴了很多老洋房的照片。
“嗯,”陈默抿了口咖啡,“老建筑有时间的痕迹,像有故事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做古建筑修复,反而做结构顾问?”
“修复需要情怀,结构需要理性,”他看着窗外,“我恰好两者都有一点。”
林薇笑了。他说话总是这样,简洁又带着点哲理。
“你呢?”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为什么做室内设计?”
“因为喜欢‘家’的感觉吧,”林薇的指尖在杯壁上画着圈,“我爸妈是建筑师,常年在工地上,我小时候跟着奶奶住,她的老房子里有木香和阳光的味道。后来房子拆了,我就想,能不能通过设计,让更多人有这样的家。”
她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些话,她很少对别人说。
陈默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辰。过了一会儿,他从随身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拿起桌上的笔,快速地画了起来。
笔尖在纸上滑动,很快,一个简笔画的房子出现在纸上。房子有尖尖的屋顶,圆圆的窗户,门口画着一个小女孩,正踮着脚往屋里看。
“像这样?”他把画递过来。
林薇接过,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画很简单,却莫名地戳中了她心里最软的地方。那是她记忆里奶奶家的样子,连门口那棵歪脖子树,都画得像模像样。
“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像在看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天下午,他们聊了很多,从老建筑聊到新设计,从咖啡的口味聊到喜欢的电影。林薇发现,陈默其实并不冷漠,只是不擅长表达。他说起自己在国外留学时,为了看一座老教堂的结构,在雪地里等了三个小时;说起第一次独立完成结构设计时,激动得一整夜没睡。他的眼睛在说这些话时,亮得惊人。
离开咖啡馆时,暮色已经降临。写字楼的灯一盏盏亮起,像散落人间的星星。陈默送林薇到电梯口,看着她进去,忽然说:“周末有空吗?郊区有个老酒厂改造的艺术区,据说不错。”
林薇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用力点头:“有。”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她微红的脸颊。她看着门上映出的自己,忽然觉得,那张皱巴巴的图纸上,好像被人用铅笔轻轻勾勒出了一道温柔的弧线。
周六上午,林薇特意换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笑了笑。这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像回到了十七岁。
陈默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是一辆黑色的suv,看起来很稳重。他摇下车窗,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少了西装革履的疏离,多了几分随性。
“上车。”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车子驶出市区,沿着高速公路往郊区开。窗外的风景渐渐从高楼变成了绿树,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青草的气息。陈默放了首轻音乐,旋律像流水一样淌在车厢里,两人都没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老酒厂艺术区藏在一片树林后面。红砖砌成的厂房爬满了爬山虎,巨大的烟囱直插云霄,上面画着色彩斑斓的涂鸦。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跳跃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和颜料的味道。
“这里原来是个酿酒厂,上世纪五十年代建的,后来倒闭了,去年被改成了艺术区。”陈默边走边介绍,“你看这厂房的结构,砖木混合,承重墙很厚,抗震性很好。”
林薇忍不住笑:“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先看结构?”
“职业习惯,”他也笑了,“不过这里的光影确实不错,很多摄影师来取景。”
他们沿着石板路往前走,路过一个个工作室。有画家在画布上涂抹,有手艺人在做皮具,还有年轻人在露天的咖啡座上聊天。阳光透过厂房的天窗洒下来,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像时光的刻度。
走到一个玻璃工坊前,林薇停下了脚步。里面的老师傅正在吹制玻璃器皿,通红的玻璃液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慢慢变成一只晶莹剔透的花瓶。
“好神奇。”林薇看得入了迷。
“玻璃的熔点是1400度,”陈默站在她身边,声音很轻,“在那个温度下,坚硬的物质也会变得柔软,像感情一样。”
林薇转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他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像老酒厂的地窖,藏着陈年的秘密。她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连忙低下头,假装看地上的玻璃碎片。
“你看那只杯子,”她指着展柜里一只蓝色的玻璃杯,杯身上有不规则的纹路,“像不像海浪?”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嗯,像暴风雨后的海面。”
他们在玻璃工坊买了两只杯子,一模一样的蓝色海浪纹。林薇拿着杯子,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玻璃,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
中午在艺术区的餐厅吃饭,陈默点了当地的特色菜。他知道林薇不吃香菜,特意嘱咐服务员不要放。林薇看着他自然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上次开会,你把沙拉里的香菜都挑出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林薇愣了一下。她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他却记住了。
下午,他们坐在草坪上晒太阳。陈默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是关于建筑结构的,他看得很专注。林薇靠在一棵树下,看着他的侧脸,看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看阳光在他书页上投下的光斑。她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像老酒厂的酒,醇厚又绵长。
“林薇,”陈默忽然合上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有男朋友吗?”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耳尖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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