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快门胶卷(1)。(1/2)

林小满发现自己又在拍那个男生时,相机里的胶卷已经用了大半。

七月的午后把图书馆前的香樟树晒得发蔫,蝉鸣裹着热风滚过石板路,他抱着几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专业书从台阶上下来,白衬衫领口被汗浸出浅痕,却没像其他人那样扯着衣领扇风。步子迈得很稳,黑色帆布包带子在肩上勒出斜斜的印,路过香樟树时停了半秒,抬手把被风吹乱的额发按了按。

快门声轻得像蝴蝶振翅,林小满下意识缩回握着相机的手,指节在磨砂外壳上捏出红印。她蹲在灌木丛后面,取景框里的人已经走远了,只有被他碰过的那片叶子还在晃,阳光透过叶缝在地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

“又在拍沈砚之啊?”

后颈突然被人戳了下,林小满吓得差点把相机甩出去。周棠叼着半根绿豆冰棒凑过来,下巴点着男生消失的方向:“这是这个月第几回了?你再这么拍,小心被当成变态。”

林小满把相机往帆布包里塞,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发烫的手背,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蝉鸣里:“谁拍他了,我拍树呢。”

“拍树需要蹲在灌木丛里,镜头还追着人跑?”周棠咬碎冰棒里的绿豆,含糊不清地笑,“沈砚之哎,物理系大三那个传说能把相对论讲成睡前故事的学神,你确定要对这种‘生活里只有公式’的人下手?”

“都说了没拍他。”林小满把相机背带勒紧些,帆布包蹭过腰侧的口袋,里面装着上周刚洗出来的照片——他站在天文社活动室的窗边,指尖悬在星图上,侧脸被傍晚的霞光切出半明半暗的轮廓,睫毛在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像停了只浅色的蝶。

她其实连他的名字都是上周才知道的。

那天社团招新摆点,摄影社的桌子被挤在最角落,周棠抱着薯片桶跟动漫社的人抢电源,林小满蹲在地上整理散落的照片,有人弯腰帮她捡了张滑到脚边的。

指尖碰到照片边缘时,她闻到很淡的墨水味,像旧书店里晒过太阳的牛皮纸。抬头就看见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再往上是线条干净的下颌,他把照片递过来,指腹沾着点灰:“掉了。”

照片上是图书馆顶楼的晚霞,火烧云漫过玻璃幕墙,把整面墙的书都染成橘红色。林小满接过时指尖差点碰到他的手,慌忙往回缩,相机带在手腕上缠了两圈:“谢、谢谢。”

“拍得不错。”他扫了眼照片,目光停在右下角被夕阳拉长的书架影子上,“这里的光线下午四点最适合拍。”

林小满愣住时,他已经转身走向隔壁的天文社摊位。穿蓝色社服的男生冲他喊“沈砚之你可算来了”,他嗯了声,弯腰开始拆天文望远镜的包装,手指在金属零件上灵活地动着,夕阳把他的影子钉在地面,跟望远镜的三脚架叠成奇怪的形状。

原来他叫沈砚之。

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两圈,像含了颗薄荷糖,林小满摸着口袋里没拆封的胶卷,突然想把他拆望远镜时专注的样子拍下来。

后来她总在各种地方撞见他。

早八的高数课上,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笔记本上写满她看不懂的公式,阳光斜斜地打在纸页上,能看见浮在光里的细小灰尘;食堂二楼的角落,他用勺子把番茄炒蛋里的葱花挑出来,动作认真得像在做实验;傍晚的操场边,他戴着耳机跑步,步伐均匀得像节拍器,跑过路灯时,影子会突然被拉得很长。

林小满的相机成了藏不住心事的树洞。她总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等他抬手推眼镜的瞬间,等他翻书时指尖划过纸页的弧度,等风吹起他衬衫下摆露出的一小节腰——这些碎片被定格在胶卷上,变成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周棠说她这是“变态式暗恋”,林小满没反驳。她本来就是个怯懦的人,初中时给喜欢的男生递情书,走到教室门口又把信塞进了垃圾桶;高中参加演讲比赛,站在台上看见台下黑压压的人,张口就忘了所有词。相机是她的保护壳,透过取景框看世界时,那些让她紧张的心跳和脸红,好像都能被快门声藏起来。

“小满!胶卷洗出来了!”

周五下午的摄影社活动室飘着显影液的味道,周棠举着一沓照片冲进来,差点撞翻桌上的烧杯。林小满正在整理上周的活动记录,听见声音立刻转过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照片在阳光下慢慢显露出清晰的轮廓。香樟树下的侧影、图书馆台阶上的背影、操场边被路灯照亮的半张脸……沈砚之的身影在不同的场景里出现,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像被人随手撒在夏天里的碎片。

“你看这张。”周棠抽出其中一张,照片里的沈砚之站在天文社门口,手里拿着个拆开的星图模型,侧脸对着镜头,嘴角好像微微翘着。“他在笑哎!”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记得拍这张照片的那天,社团联合招新最后一天,傍晚突然下起了雨,她抱着相机躲在天文社的屋檐下,看见沈砚之蹲在门口捡被风吹散的星图。有张画着猎户座的图纸飘到他脚边,他捡起来时,发现图纸背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大概是哪个小孩画的。

就是那个瞬间,他笑了。

很轻的笑,像雨落在水洼里的声音,林小满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快门。雨水打湿了镜头,照片边缘有点模糊,但他眼里的光却看得很清楚,像把碎掉的星星装进了玻璃罐。

“其实你可以去跟他搭个话啊。”周棠把照片按顺序排好,“你看你拍了这么多,他说不定早就注意到你了。”

“才没有。”林小满把照片收进相册,指尖碰到那张带笑的照片时,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的事。

那天她在书架上找一本绝版的摄影集,踮着脚够了半天,指尖刚碰到书脊,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轻松地把书抽了出来。

是沈砚之。他大概刚从楼上的阅览室下来,身上还带着旧书的味道。林小满吓得差点踩空,他扶了她一把,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她胳膊上,温度比她想象中要低。

“找这本?”他把书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胸前挂着的相机上,“你很喜欢摄影?”

林小满点头的动作太急,脖子差点扭到:“嗯、嗯,随便拍拍。”

“拍过天文台的星空吗?”他突然问,“今晚天气好的话,能看到猎户座。”

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转身走向电梯。金属门合上的瞬间,林小满才发现自己握着书的手指在抖,书脊上还留着他碰过的温度,像烫了个小小的印。

“说起来,”周棠突然拍了下手,“天文社今晚有观测活动,说是能看到什么星云,要不我们去凑凑热闹?”

林小满的心跳又开始没规律:“去、去那里干嘛?”

“当然是给你创造机会啊。”周棠挤眉弄眼地撞她的胳膊,“你想想,漆黑的夜晚,只有你们两个人(和一堆天文器材),抬头是漫天星星,低头是心上人——多浪漫!”

最后林小满还是被周棠拽去了天文台。

观测台在学校最高的实验楼楼顶,电梯到十楼就停了,剩下的路要爬旋转楼梯。铁制的楼梯被岁月磨得发亮,周棠拿着手机照明,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响得像敲鼓。

“你说沈砚之会不会在?”周棠一边喘气一边问。

“不知道。”林小满攥着相机的背带,手心有点出汗。她其实偷偷查过,沈砚之是天文社的技术骨干,每周五的观测活动他几乎都会来。

推开楼顶的铁门时,晚风突然涌过来,把两人的头发都吹乱了。观测台中央架着台银白色的天文望远镜,几个穿社服的人正围着调试,而沈砚之就站在望远镜旁边,低头跟社员说着什么。

他今天没穿白衬衫,换了件灰色的短袖,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很细。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目光在林小满身上停了半秒,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林小满的脸“腾”地就红了。

周棠倒是自来熟,拉着她走过去:“学长好!我们是摄影社的,听说今晚能看星星,过来拍点素材。”

“欢迎。”说话的是天文社社长,个高瘦的男生,“沈砚之,你给她们讲讲?”

沈砚之应了声,走到望远镜前调整焦距:“今晚能看到m42星云,就是猎户座大星云,用肉眼能看到模糊的光斑,望远镜里会清楚些。”他侧过身让她们看,“你要试试吗?”

林小满刚要摇头,周棠已经把她往前推了一把:“去啊去啊。”

她只好凑到目镜前。镜片里的星空突然被拉近,淡蓝色的星云像散开的雾,边缘泛着朦胧的光,细碎的星子嵌在里面,像有人把碎钻撒进了蓝丝绒。

“好看吗?”沈砚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时低些,混着晚风飘进耳朵里。

“嗯。”林小满的声音有点发飘,“像、像。”

他好像笑了一下。林小满从望远镜前退开时,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夜空很暗,他的眼睛却很亮,里面好像盛着刚才看到的星云,又好像藏着别的什么。

“可以拍下来吗?”林小满指了指望远镜,“用我的相机。”

“得长曝光。”他说,“我帮你调参数。”

他接过相机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小满的手背。很轻的触碰,像羽毛扫过,却让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研究了下相机的型号,然后调整焦距和曝光时间:“对着目镜拍,手别抖。”

林小满按照他说的做,双手托着相机,屏住呼吸按下快门。快门声在安静的观测台上格外清晰,她能感觉到身边的沈砚之也屏住了呼吸,晚风带着远处的蝉鸣和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一起漫进了心里。

“拍好了吗?”周棠在旁边跟社长聊得正欢,回头问了句。

“嗯。”林小满放下相机,沈砚之已经走到另一边,正指着星空跟社员说什么。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今晚的风好像没那么热了。

观测活动持续到十点多,周棠早就困得打哈欠,拉着林小满说要回去。走到楼梯口时,林小满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沈砚之还站在望远镜前,仰着头看星星,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面,又细又长。

“等一下。”她突然对周棠说,“你先下去,我忘拿东西了。”

周棠了然地眨眨眼:“快去快回。”

林小满跑回观测台时,沈砚之刚好转过身。他看到她,愣了一下:“忘东西了?”

“不是。”林小满攥着相机,指节发白,“我、我想给你拍张照。”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沈砚之也愣住了,晚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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