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未拆的信(1)。(2/2)
周延把橡皮塞回口袋,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个透明的文件袋:“把笔记本装进去吧,能挡点雨。”
文件袋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林砚之把笔记本放进去时,发现袋子里有张照片——是上次在操场拍的,她站在路灯下,正举着相机笑,背景里的桂花落了一地,像撒了把星星。
“这张洗出来了?”她指着照片问。
“嗯,觉得拍得不错。”周延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本来想下次活动给你的。”
林砚之把照片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突然觉得这场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她把伞往周延那边推了推:“一起走一段吧,到你宿舍楼下再还你。”
周延没再拒绝。
雨渐渐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伞下的空间很小,林砚之能听见周延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走路时偶尔碰到她的手臂,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纸墨香——后来她才知道,他总在背包里装着速写本,纸墨香是从那里来的。
到周延宿舍楼下时,雨停了。林砚之把伞递给他,他却没接:“你明天还有课,拿着吧,下次见面再还。”他顿了顿,补充道,“后天摄影社活动,在湖边拍落叶。”
“好。”林砚之抱着文件袋往自己宿舍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周延还站在楼下看她。见她回头,他朝她挥了挥手,手里还捏着那块半透明的橡皮。
回到宿舍,林砚之把照片夹在床头的相框里,把那块用过的橡皮放进铅笔盒最显眼的位置。室友凑过来看她的笔记本,突然指着其中一页“咦”了一声:“砚之,你这里怎么画了个小相机?”
林砚之低头看,才发现刚才蹲在雨里时,不小心用沾了橡皮屑的手指在笔记本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相机,旁边还写了个小小的“周”字。
她慌忙用手捂住页面,脸颊却像被刚才的雨水烫过似的,热得厉害。
湖边的落叶已经堆了很厚一层。
银杏叶是金黄色的,梧桐叶是橙红色的,踩上去沙沙作响,像在说秋天的悄悄话。摄影社的人分散在湖边拍照时,林砚之蹲在一棵银杏树下,正拍一片刚落下来的叶子。
“这片角度好。”周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手里拿着片梧桐叶,“你看,叶脉像不像血管?”
林砚之接过梧桐叶对着光看,阳光从叶肉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她把叶子举起来,“你拍这个吗?”
“拍过,”周延举起相机,镜头对着她手里的叶子,“但没你举着好看。”
林砚之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假装整理相机带,低头时,看见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落叶堆里叠在一起,像两只靠得很近的小兽。
下午阳光正好,湖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情侣坐在长椅上分享耳机,有社团在拍短剧,还有个小女孩在捡落叶,把不同形状的叶子拼成小蝴蝶。
周延去帮社团的学弟调相机时,林砚之坐在长椅上翻自己拍的照片。翻到上次在操场拍的周延——他站在路灯下,正低头看相机,侧脸的轮廓被灯光勾勒得很清晰,像幅速写。她看着照片笑了笑,刚想保存,手腕突然被撞了一下。
是刚才捡落叶的小女孩,手里的叶子撒了一地。“对不起姐姐。”小女孩瘪着嘴,快要哭了。
“没关系。”林砚之帮她捡叶子时,周延走了过来。他蹲下来,把一片最大的梧桐叶折成了只小纸船,递给小女孩:“这样就不会掉啦。”
小女孩拿着纸船笑了,蹦蹦跳跳地跑去找妈妈。林砚之看着周延的侧脸,突然觉得他折纸船的样子很温柔——手指修长,动作轻巧,连指尖的弧度都很好看。
“你会折很多东西吗?”她问。
“以前我妹妹总让我折。”周延把剩下的叶子整理好,放进旁边的垃圾桶,“她喜欢各种小动物,我就学着折兔子、青蛙、鸽子。”
“你还有妹妹?”
“嗯,在上高中,喜欢画画,说以后要学动画。”他说起妹妹时,眼睛里有很软的光,“她总说我拍的照片像会动的画。”
林砚之突然想起自己的笔记本。她每天都会在上面写点东西,有时候是看到的句子,有时候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还有时候,是关于周延的碎碎念——比如“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卫衣”“他折的纸船很像真的”“他笑的时候有梨涡”。
“我也喜欢写东西。”她没忍住,说了出来,“有时候会记点日常,像写日记。”
周延转头看她,夕阳的光落在他眼睛里,像盛了半湖的碎金:“能给我看看吗?”
林砚之愣了一下。她的笔记本里藏了太多关于他的心事,像埋在落叶堆里的秘密,突然被人问起,有点慌,又有点期待。
“下次吧,”她把相机往怀里抱了抱,“等我整理一下。”
周延点点头,没再追问。他捡起片银杏叶,夹进自己的速写本里:“我也有个速写本,画的都是看到的东西,下次也给你看。”
那天下午,他们坐在长椅上聊了很久。聊喜欢的电影,林砚之发现他们都喜欢《情书》,喜欢柏原崇站在窗边看书的样子;聊喜欢的歌手,原来周延也听陈绮贞,手机里有首《夏夜晚风》循环了很多次;聊以后想做什么,林砚之说想当编剧,写温暖的故事,周延说想当摄影师,拍普通人的生活。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时,社团的人准备回去了。林砚之收拾东西时,发现周延的速写本落在了长椅上。她拿起速写本想还给她,却不小心翻开了——里面画着图书馆的光、操场的路灯、雨天的水洼,还有张画,是她蹲在银杏树下拍落叶的样子,旁边写着行小字:“她的睫毛上有片银杏叶。”
林砚之的心跳突然停了半秒。她慌忙把速写本合上,脸颊烫得像被夕阳烤过。周延跑回来拿速写本时,她把本子递给他,指尖都在抖:“你落在这了。”
“谢了。”周延接过本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里面抽出张照片,“差点忘了,这张洗出来了。”
是上次在雨天拍的,她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文件袋,背景里的雨丝像撒了把银线。照片背面有行字,是用钢笔写的:“雨里的人,比光里的更亮。”
林砚之捏着照片往宿舍走时,晚风卷着最后一片银杏叶落在她的发梢。她抬手把叶子摘下来,突然觉得,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心事,好像快要藏不住了。
十一月的社团联展在艺术馆举办。
摄影社的展区在二楼,周延的照片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有图书馆的光、操场的夜、雨天的伞、湖边的落叶,还有张新拍的,是林砚之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片银杏叶,侧脸被夕阳照得很柔和,背景里的桂花落了满身。
林砚之站在照片前,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原来在周延的镜头里,她是这个样子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连指尖捏着叶子的弧度都被拍得很清楚。
“喜欢这张吗?”周延站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个信封,“有人托我给你的。”
信封是浅米色的,上面画着只小小的相机,邮票是银杏叶形状的。林砚之接过信封时,指尖碰到了他的指尖,这次她没躲,反而抬头看了看他。
周延的耳尖红了,眼神有点闪躲,像只被发现秘密的小兔子。“是……是社团的学姐,说看你总写东西,想跟你交流写作。”他说得有点急,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些。
林砚之把信封捏在手里,突然笑了。她知道这不是学姐写的——这信封上的字迹,和照片背面的钢笔字一模一样,连顿笔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联展结束后,周延送她回宿舍。路上的银杏叶已经落光了,树枝光秃秃地指向天空,空气里有初冬的凉意。走到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时,林砚之停下脚步,把信封举到他面前:“这信,是你写的吧?”
周延的脚步顿住了。他低头看着地面,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睛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你怎么知道?”
“因为字迹。”林砚之把照片从口袋里拿出来,指着背面的字,“和这个一样。”
周延的脸突然红了,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他挠了挠头,像做错事的小孩:“本来想直接给你的,又怕太突然。”
“我还没拆。”林砚之把信封递给他,“要不要一起拆?”
周延愣了愣,接过信封时,指尖有点抖。他把信封拆开,倒出里面的信纸——不是信,是张照片。照片上是林砚之的笔记本,翻开的那页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相机,旁边写着个小小的“周”字,照片背面写着:“我看到了,其实我也写了。”
林砚之突然想起那天在湖边,她看到的速写本。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她的心事,像她藏着关于他的碎碎念一样,他也藏着关于她的速写。
“我其实……”周延刚要说话,被林砚之打断了。
“我知道。”她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递给他看。上面写着:“今天看到他折的纸船,突然觉得,秋天好像有了形状。”旁边画着只小小的纸船,船帆上写着个“延”字。
周延的眼睛突然亮了。他看着笔记本上的字,又抬头看林砚之,像怕看错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晚风从香樟树叶间漏下来,带着冬天来临前最后的暖意。林砚之看着周延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藏了很久的话,好像不用再说了——他眼里的光,他捏着照片的指尖,他微微泛红的脸颊,都在说同一句话。
“下次摄影社活动,”林砚之把笔记本合上,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去拍星星好不好?”
“好。”周延点点头,嘴角的梨涡又露了出来,“我知道个地方,能看到很多星星。”
他没说那个地方是学校后山的天文台,她也没说,她早就查过那里的开放时间。有些话不用明说,像未拆的信,像藏在速写本里的画,像落在睫毛上的银杏叶,只要彼此知道,就够了。
林砚之往宿舍楼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周延还站在香樟树下,手里捏着那张画着小相机的照片,像握着个稀世珍宝。见她回头,他朝她挥了挥手,这次没挠头,也没躲,眼睛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回到宿舍,林砚之把周延给的照片夹进笔记本里,和自己写的那句“秋天有了形状”放在一起。她摸了摸口袋,发现刚才周延把那半块橡皮塞给了她,橡皮上还留着他的温度。
窗外的风还在吹,林砚之突然想起陈绮贞的歌词:“夏夜晚风,轻轻吹过,你的发梢,我的嘴角。”她拿出手机,给周延发了条消息:“明天一起去图书馆吗?第三排的光应该还在。”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等你。”
林砚之看着手机屏幕笑了。她知道,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像秋天的落叶会变成春天的泥土,像藏在心里的喜欢会慢慢长出形状,像夏夜晚风总会吹向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