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未完的题（1）。（1/2）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窗户时，林微正在解第三道三角函数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下最后一道辅助线，她抬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恰好看见走廊里有人抱着一摞作业本经过。

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在阳光下很清晰。是周延。

他怀里的作业本摞得太高，最上面那本边缘已经蹭到走廊栏杆，林微下意识攥紧了笔——那是她的数学作业本，封皮右上角有个浅浅的墨点，是上周打翻钢笔时留下的。

周延忽然停住脚步，侧头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肩上，把他额前的碎发染成浅金色，林微慌忙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习题册，耳朵却在发烫。

她听见走廊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是他和同桌的对话：“刚收作业时发现林微那本没写名字，你知道她坐哪吗？”

“靠窗第三排吧，就是总戴着黑框眼镜那个女生。”

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团。林微确实总戴着眼镜，不是因为度数深，是因为不戴眼镜时，她的眼神总控制不住地往斜前方第三排飘——周延就坐在那里。

有人敲了敲她的课桌。林微抬起头，周延正站在桌旁，手里捏着她的作业本。他的指尖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尖轻轻敲了敲作业本封面：“下次记得写名字。”

“哦……谢谢。”她接过作业本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腹，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她飞快地缩回手，把作业本塞进桌肚最里面。

周延没立刻走，目光落在她摊开的习题册上：“这道题辅助线画错了。”

林微愣住了。她盯着那道题看了五分钟，始终没找到错处。周延弯腰靠近了些，带着淡淡的皂角香的气息漫过来，他用指尖点了点她画的辅助线：“这里应该连接ac，不是ab，你看这个角的度数……”

他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林微的注意力却全落在他离得极近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很挺，嘴唇的弧度很柔和。

“听懂了吗？”他忽然抬头，视线撞进她的眼睛里。

林微猛地回神，脸颊瞬间烧起来，胡乱点头：“听、听懂了。”

周延弯了弯嘴角，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林微看着他的背影，手心里全是汗，她低头看向那道三角函数题，忽然发现刚才周延指过的地方，辅助线的画法确实错了。

放学时，林微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半拍。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她才拿出那本数学作业本，翻开第一页。在空白的姓名栏旁边，多了一行小小的字：“辅助线错了要及时改，下次不会的可以问我。”

字迹清隽，像他说话的语气，温和又干净。林微把作业本按在胸口，听见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热闹，沙沙的响声里，好像藏着心跳的声音。

周延开始注意到林微，是在第一次月考后。

班主任抱着成绩单走进教室时，他正趴在桌上补觉，直到听见“数学单科第一，林微，148分”，才慢悠悠地抬起头。

全班都在回头看靠窗的位置。那个总低着头的女生慢慢站起来，抱着练习册走到讲台前，接过成绩单时，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她的黑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很亮的眼睛，像盛着秋天的光。

周延忽然想起上周收作业时，她作业本里夹着的便利贴，上面写着“这道导数题用分离参数法更简单”，字迹娟秀，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他的数学不算差，但总在最后一道大题上丢分。那天晚自习，他鬼使神差地拿着习题册走到林微桌前：“这道题能给我讲讲吗？”

林微正在整理错题本，闻言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也没察觉。她盯着题看了两秒，拿起笔在他的练习册上画辅助线：“你看这里，其实可以构造函数……”

她说话时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上。周延发现她讲题时很专注，眼镜后面的眼睛亮晶晶的，讲到关键处会下意识地咬一下下唇。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有细小的绒毛在光晕里浮动。

“听懂了吗？”她讲完题，抬头看他。

周延“嗯”了一声，指尖却在练习册上多停留了几秒——她刚才握笔的地方，留下了一点浅浅的温度。

从那天起，周延找林微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是课间十分钟，有时是晚自习前的空档，他总会拿着习题册走过去，而林微每次都会放下手里的事，认真地给他讲题。

有次讲完题，外面忽然下起了雨。周延看着窗外的雨帘，听见林微小声说：“我没带伞。”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伞，那是早上出门时妈妈硬塞给他的：“我家跟你顺路，一起走？”

雨下得很大，伞面不算宽，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时，肩膀总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林微把书包抱在怀里，尽量往伞边靠，周延不动声色地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

“你数学怎么这么好？”他没话找话。

“因为喜欢。”林微踢着路边的水洼，“解出难题的时候，会觉得很开心。”

“那你有没有觉得难的题？”

“有啊，”她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他，“比如……怎么才能不紧张地跟人说话。”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周延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跟我说话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微低下头，用脚尖碾着地面的积水：“可是……跟你说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心跳得很快。”

声音轻得快要被雨声盖住，周延却听得很清楚。他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喉结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走到林微家楼下时，雨小了些。林微抬头说谢谢，转身要上楼，周延忽然叫住她：“明天早自习前，我能问你道题吗？”

她愣了一下，点头：“可以。”

看着她跑进单元楼的背影，周延站在雨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原来有些心跳，是会传染的。

秋运会开幕那天，林微被临时拉去凑数参加女子800米。

她站在起跑线上时，手脚都在发软。周围全是加油的呐喊声，她看见周延站在跑道边，正和同学说笑，心里忽然更慌了。

发令枪响的瞬间，她被人群带着往前跑，跑到第二圈时，小腿开始发沉，呼吸也乱了节奏。她看见前面的人越跑越远，忽然想停下来——反正也没人在意她跑第几名。

就在这时，有人在跑道边喊她的名字：“林微！加油！”

是周延的声音。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他站在弯道处，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他的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动，眼睛却亮亮地看着她。

林微忽然有了力气。她攥紧拳头，咬着牙往前冲，跑到终点时，腿一软差点摔倒，有人伸手扶住了她。

是周延。他把矿泉水递给她，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慢点喝，别呛着。”

她接过水，手指碰到他的指尖，又是一阵发麻的感觉。周围有人起哄：“周延，你对林微也太好了吧？”

周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林微低着头喝水，耳朵烫得能煎鸡蛋，却偷偷用余光看他——他的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盛着星星。

那天下午，林微在课桌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是周延的字迹：“800米跑第五名已经很棒了，下次别硬撑着。”

纸条背面画着一个小小的跑道，跑道尽头有个简笔画的小人，正举着矿泉水等在那里。

林微把纸条夹进日记本里，指尖划过那个小人，忽然觉得，秋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降温那天，林微没带外套。

早读课的时候，她缩着肩膀发抖，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周延看了她好几眼，下课的时候，忽然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扔到她桌上：“穿上。”

“那你怎么办？”林微抬头看他，他只穿着一件薄毛衣。

“我不冷。”周延说着，打了个喷嚏。

林微忍不住笑了，把外套递回去：“还是你穿吧，我忍忍就好。”

周延没接，反而把外套往她怀里塞了塞：“听话，感冒了会影响学习的。”

他的语气很认真，林微没再拒绝。外套上有淡淡的皂角香，还带着他的体温，裹在身上时，像被阳光抱住了一样暖和。

那天下午，周延果然感冒了。

他趴在桌上，用校服外套蒙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林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放学时，把自己的保温杯装满了热水，放在他桌上：“喝点热水会好点。”

周延掀开外套，露出通红的鼻子：“谢了。”

“对不起，都怪我。”林微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跟你没关系。”周延喝了口热水，忽然笑了，“其实是昨天晚上帮我妈搬花盆，淋了点雨。”

林微这才松了口气，又从书包里拿出感冒药：“这个是我妈给我备的，你拿去吃吧。”

周延接过药，指尖碰到保温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他看着林微收拾书包的背影，忽然说：“周六下午有空吗？我请你去书店，就当谢你送药。”

林微的动作顿了一下，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好。”

周六下午，林微在书店门口等他。她特意换了件浅灰色的毛衣，还把头发梳成了马尾，摘掉了黑框眼镜——她想让他看看，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

周延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杯热奶茶。他看见林微，眼睛亮了一下：“你今天没戴眼镜？”

“嗯，度数不深，平时戴是为了……”林微没说下去，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总看他的眼神。

“这样好看。”周延把奶茶递给她，语气很自然，“比戴眼镜的时候更清楚。”

林微的脸一下子红了。两人走进书店，他径直走到数学辅导区，拿起一本习题册：“你上次说这本不错，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