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情定月下(1)。(2/2)
“我教你。”他站到她身侧,握着她的手调整姿势,“气息要匀,舌尖抵住叶边。”
他的掌心温热,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林砚之的心跳突然乱了,脸颊发烫,连呼吸都忘了。
柳叶终于发出清越的音,像黄莺初啼。两人都没说话,只听着那不成调的乐声,混着湖水的轻响,在月光里慢慢流淌。
林砚之忽然觉得,这古代的月亮,好像比现代的圆。
入秋时,北境传来急报——蛮族突袭,守军被困,急需支援。
靖安王要亲自带兵出征的消息,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王府。林砚之听到消息时,正在给药房的学徒讲伤口清创的要点,手里的竹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姑娘怎么了?”学徒吓了一跳。
“没事。”她捡起竹筷,指尖却在发抖。她知道打仗意味着什么——刀箭无眼,感染风险,还有他那条没好利索的腰。
那天晚上,林砚之翻出所有能找到的烈酒和粗布,又把药房里的止血草药挑了些药性最强的,连夜捣成药粉,装进一个个小布包。她还找春桃要了块结实的麻布,缝了个方形的袋子,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去——这是她能凑出来的最简易的急救箱。
第二天一早,她在王府门口拦住了准备出发的靖安王。
他穿着银甲,腰佩长剑,比平日更多了几分英气,只是脸色不太好,大概是昨夜没睡。
“王爷。”林砚之把急救箱递过去,“这里面是消毒的烈酒,止血的药粉,还有干净的布。受伤了一定要先用烈酒擦伤口,再敷药,千万别直接用脏布裹。”
她语速很快,像在交代什么重要的医嘱,眼睛里满是担忧。
靖安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指尖触到她缝的歪歪扭扭的针脚,心里一暖:“本王知道了。”
“还有你的腰。”林砚之拉住他的衣袖,又赶紧松开,“行军时别久坐马鞍,晚上找块软点的地方躺,记得热敷……”
“林砚之。”他打断她,声音低沉却温柔,“等我回来。”
林砚之抬起头,撞进他坚定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有承诺,有不舍,还有她看不懂的深沉情愫。她用力点头:“好,我等你。”
军队出发时,扬起漫天尘土。林砚之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个银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手里还攥着给他准备的薄荷香囊,已经被汗浸湿了。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格外漫长。王府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的,连走路都轻手轻脚。柳侧妃来过听竹轩一次,送了些点心,语气淡淡:“妹妹不必担心,王爷吉人天相。”
林砚之知道她是好意,却没心思应付,只把点心分给了春桃。
她每天都去王府门口等消息,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焦虑。半个月后,终于传来消息——军队遭遇伏击,靖安王为了掩护部下,被蛮族的毒箭射中了左臂。
“毒箭?”林砚之手里的药杵“哐当”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白了,“毒性如何?有没有说症状?”
传信的侍卫摇了摇头:“只说王爷不让声张,还在继续行军。”
林砚之的心沉到了谷底。毒箭最是凶险,古代又没有血清,全靠草药解毒,万一耽误了……
她不能等了。
当天夜里,林砚之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上所有能找到的解毒草药和急救用品,又从药房偷了把锋利的小刀——必要时可以做清创,甚至截肢。
“姑娘,您要去哪?”春桃抱着她的腿,哭得满脸是泪,“外面兵荒马乱的,您一个女儿家怎么行?”
“春桃,我必须去。”林砚之蹲下来,给她擦了擦眼泪,“王爷的伤,只有我能处理。你帮我瞒着,就说我病了,在听竹轩静养。”
她留下身上所有的银钱,趁着月色,悄悄离开了王府。
找到军队时,林砚之几乎脱了层皮。她跟着商队走了三天,又在山林里迷了两天路,脚上磨出了血泡,襦裙也被树枝划破了。
当她出现在军营门口,说要见靖安王时,被侍卫当成了奸细,差点被绑起来。
“让她进来。”
帐帘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虚弱,却依旧有力。
林砚之冲进帅帐时,靖安王正靠在榻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青紫色——典型的中毒症状。
“你怎么来了?”他看到她,眼里先是惊讶,随即涌上怒意,“谁让你来的?这里是军营,不是王府!”
“我再不来,就只能给你收尸了。”林砚之没顾上他的怒气,放下行李就去解他的纱布,“伤口在哪?让我看看。”
纱布解开的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箭伤处的皮肉已经发黑,周围肿得像馒头,还在往外渗着黑血。
“李医官说用了解毒草,可一直没好转。”旁边的副将急得满头汗。
“不对症。”林砚之拿出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又蘸了烈酒消毒,“这是蛮族的‘腐骨箭’,毒性在骨髓里,光敷草药没用。”
她抬头看靖安王,眼神坚定:“要把腐肉挖掉,可能会很疼。”
男人看着她布满灰尘的脸,额角还有道被树枝划破的伤口,心里的怒气早就散了,只剩下说不清的酸涩。他握住她拿小刀的手,掌心温热:“我信你。”
林砚之深吸一口气,刀刃落下时,稳得像在手术室里。她动作很快,避开主要血管,精准地挖掉发黑的腐肉,又用烈酒冲洗伤口——这一步最疼,靖安王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却没动一下,只是紧紧盯着她。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额角的汗珠,看着她明明手抖得厉害,却依旧稳稳下刀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趟行军,哪怕中箭,能见到她,也值了。
处理完伤口,林砚之敷上带来的解毒药粉,用无菌布重新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栽倒。
靖安王伸手扶住她,把她揽进怀里。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他声音发哑,带着后怕,“要是被蛮族抓住……”
“我知道。”林砚之靠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混着血腥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可我更怕,再也见不到你。”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帐内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林砚之忽然明白,从手术室到王府深院,从推拿术到急救箱,她早已不是单纯地为了活下去——她是真的,牵挂上这个古代的男人了。
靖安王的伤口恢复得很快。
林砚之在军营里住了下来,被他安排在旁边的小帐,对外只说是新找来的医女。她每天给他换药,监督他喝难喝的解毒汤,还逼着他做她编的“康复操”——其实就是简化版的腰背拉伸动作。
“王爷,再抬高点,对,保持住。”林砚之拿着根树枝,像个严苛的教官。
靖安王无奈地抬着左腿,腰侧的旧伤被牵扯得有点疼,却看着她叉着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林医官,本王是王爷,不是你的兵。”
“在我这儿,伤员最大,王爷也得听话。”林砚之戳了戳他的腰,“快点,还有三个动作。”
旁边的副将看得目瞪口呆——谁不知道靖安王最是威严,别说被人戳腰,就是大声说话都少有人敢,这林姑娘是个例外。
白天的军营忙碌又严肃,到了晚上,却有难得的宁静。
林砚之会把药房里的草药摊在帐外的石头上晒,借着月光辨认药性。靖安王处理完军务,就坐在她旁边,给她讲北境的星空——哪些是行军的导航星,哪些是预示天气的星象。
“那颗最亮的,叫启明星,”他指着东方的一颗星,“天亮前最亮,像你。”
林砚之脸颊发烫,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草药:“王爷又取笑我。”
“不是取笑。”他握住她的手,“你就像启明星,总能在乱的时候,让人找到方向。”
他想起被伏击那天,左臂剧痛,毒血蔓延,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交代在北境了。可一想到王府里还有个人在等他,还有双能让他腰伤缓解的手,他就咬着牙撑了下来。
有天晚上,林砚之翻出从王府带来的丝线,坐在灯下缝东西。靖安王凑过去看,发现是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用红绿两色丝线编的,针脚粗糙,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给谁编的?”他故意问。
“给……给王爷求平安的。”林砚之把结往身后藏,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他却抢了过来,放在手心把玩:“编得不错,本王收下了。”
那之后,他把同心结系在了腰间的玉佩上,行军时能摸到,议事时能看到,像揣了个暖炉,心里总暖暖的。
一个月后,蛮族被击退,军队准备返程。
出发前一天,林砚之在河边洗手,看到自己映在水里的影子——头发长了,皮肤晒黑了,眼神却比刚穿越时亮了许多。她不再是那个只懂手术刀的医生,她学会了辨认草药,学会了适应古代的规矩,还……学会了牵挂一个人。
“在想什么?”靖安王走过来,递给她一朵小雏菊。
“在想,回王府后,要吃张记的梅花糕。”她接过花,别在发间。
“不止梅花糕。”他站在她面前,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回去后,我奏请父皇,废了柳侧妃的侧妃之位,让她去别院静养。”
林砚之愣住了。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他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得像在立军令状,“林砚之,我此生,只想有你一个妻。”
河水潺潺,晚风轻拂,带着青草的香气。林砚之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或许不是意外,是命中注定。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像在手术室里完成一个精密的缝合——温柔,且坚定。
“好。”她说。
回到王府时,已是初冬。
靖安王兑现了承诺,奏请皇帝后,柳侧妃去了城外的别院,带走了她的珠翠,也带走了王府里最后一丝尴尬。
林砚之的听竹轩添了新的炭火盆,药房里的草药也换了应季的种类。她依然每天给靖安王推拿,只是现在,他会在她累的时候,拉她坐在腿上,给她揉肩膀。
“听说你给军营里的士兵讲消毒法子,现在全军都知道‘林医官的烈酒’?”他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笑意。
“那是科学……呃,是家父传的法子管用。”林砚之避开“科学”这个词,往他嘴里塞了块糖,“对了,我今天在药房发现一种草药,和阿司匹林很像,或许能治头痛。”
“阿司匹林?”他挑眉。
“就是……一种能让人不头疼的药。”林砚之赶紧改口,她总忘了有些词不能说。
靖安王没追问,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你说什么都对。”
冬至那天,王府里包了饺子。林砚之学着包,却总把馅漏出来,弄得满手面粉。靖安王拿过她手里的擀面杖,手把手教她:“边缘要捏紧,像这样。”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温暖而有力。林砚之看着两人包出来的歪扭饺子,忽然笑了——从手术室的无影灯,到王府的雕花窗;从消毒水的刺鼻,到梅花糕的甜香;从急救箱的沉重,到同心结的柔软,她好像真的,在这个时代扎下根了。
除夕夜,两人坐在听竹轩的廊下看烟花。靖安王给她裹了件厚厚的狐裘,怀里揣着她编的同心结,玉佩在火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明年开春,父皇应该会准我们的婚事。”他轻声说,“到时候,给你盖个新的药房,比现在的大两倍。”
“还要有个小院子,种薄荷和雏菊。”林砚之靠在他肩上,“还要张记的梅花糕,随时能买到。”
“都依你。”他吻了吻她的发顶,“还要什么?”
林砚之想了想,指着天上的星星:“还要像现在这样,有星星,有你,有暖炉。”
烟花在夜空炸开,照亮了两人相视而笑的脸。林砚之摸了摸左手腕——那只钛合金手表早就停了,但她已经不需要靠它来确认时间了。
因为她知道,往后的岁月还很长,长到足够她把现代的医术,变成古代的传奇;长到足够她和身边的人,把这青衿之误的相遇,过成细水长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