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片银杏(1)。(2/2)

变故发生在次年深秋。连续三个周四,银杏树下只剩纷飞的黄叶。林夕握着无人接听的手机,诊室护士说他请了长假。直到第十天,她在眼科住院部走廊闻到熟悉的苦橙香。

顾南风靠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白大褂皱得像团抹布。他抬手挡住刺目的应急灯,声音沙哑得可怕:别看现在的我。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亮他颤抖的指尖。家族遗传的视网膜色素变性,早在两年前就偷走了他大半视野。上周门诊时,他对着视力表最上方的字母说了谎。

你会看到我撞翻输液架,对着空气说话,最后变成需要导盲犬的废物。他笑得肩膀发抖,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所以林夕,在银杏叶落光前,忘了我吧。

林夕在初雪那天收到顺丰快递。撕开层层气泡纸,透明标本盒里的银杏叶还维持着去年秋天的弧度。叶片下方压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斑驳:

小夕,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住进临终关怀病房。还记得你说要拍满100种银杏叶做图鉴吗?我偷藏了第99片,就在去年你发烧挂水的那个雨夜。当时你蜷在观察室的样子,像极了我养过的那只流浪猫......

泪水砸在玻璃盒上时,手机日历显示11月7日。林夕抱着标本盒冲进银杏巷,金黄的叶浪中再没有白大褂的身影。她对着空荡荡的巷口按下快门,取景框突然蒙上大雾。

后来林夕的摄影展轰动全城。最中央的巨幅照片叫《第100片银杏》,画面上只有模糊的光斑与色块。导览手册印着顾南风病历本里夹着的小笺:

原来彻底失明前,人真的会看见银杏叶状光斑。可惜我终究没能看清,你眼里的秋天是什么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