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待补烟青(1)。(2/2)

该给它取个名字。裴昭的呼吸拂过她颈后的碎发,笔杆轻点绢角空白处,就叫...叫可好?

仲夏夜的萤火虫落进染缸时,苏蘅正在给新染的绢布绘并蒂莲纹。裴昭突然翻墙而入,袍角还沾着宫墙柳的飞絮。他将冰凉的东西塞进她手心,是支胎发制的紫狼毫。

圣上要绘《万国来朝图》,明日我便要启程。他手指深深掐进竹篱,月光把朱砂痣照得宛如泣血,等秋叶红时,我回来与你共染四季烟雨最后一色。

苏蘅望着掌心的笔,笔杆上刻着极小的字。她将备了三个月的香囊系在他腰间,里面装着晒干的木樨与蓝草籽。更鼓声里,裴昭忽然低头吻了她染着青黛的指尖,转身时玉佩在夜色中敲出清冷的响。

秋雨打湿第一片梧桐叶那日,染坊来了位宫装妇人。她将卷泛黄的画稿放在染缸旁,说裴待诏在描完波斯使臣衣褶的第七重金线后呕血而亡。苏蘅展开画稿,看见满纸未完成的秋山,朱砂印章旁题着待补烟青。

妇人又取出支断裂的紫狼毫:裴大人临终前握着的,说要还给扬州故人。血渍在笔杆刻字处凝成暗红的痂。

冬至清晨,人们发现苏蘅躺在积满雪的染缸里。十丈素绢铺满庭院,从新笋般的青到沉郁的黛,最后化作一片血色的枫。那幅未完成的秋山图悬在竹枝上,空白处添了行小楷: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染缸旁的香囊盛着灰烬,风过时扬起零星的蓝草籽。有人说曾在月夜听见染坊传出捣衣声,隔着水雾望去,总见两道身影在素绢上勾染永远未完的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