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二零七(1)。(2/2)
这是你的病历本。她喃喃自语。转身时撞进陆川的怀抱,他胸前的相机带硌得她生疼。取景框里映出她错愕的脸,身后是如繁星闪烁的补光灯。
别动。陆川的声音擦过耳际,你背后有幽灵。
苏晚僵在原地。相机快门声响起时,她听见液体滴落的声响。培养架上,一株捕蝇草正在消化昆虫,消化液在玻璃上拖出晶亮的痕迹。陆川将相机屏幕转向她:照片里,她的身影与背后的鹿角蕨重叠,光斑在发丝间流动如磷火。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共生关系。他说。
暴雨在第七日卷土重来。苏晚跪在花房地面,泥炭土从指缝溢出。雷声碾过天际时,她终于看清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十四岁生日的火焰,不是从天而降的闪电,而是从她手中腾起的火苗。生日蜡烛点燃纱帘,火舌顺着悬铃木标本爬上穹顶。
潮湿的水雾从门缝涌入。苏晚颤抖着摸到手机,通讯录最新联系人显示咖啡修伞匠。拨号音响到第三声,陆川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看窗外。
马路对面,咖啡馆二楼的玻璃花房亮如白昼。陆川站在望远镜前,镜头却对着她的方向。他左手举着手机,右手调整目镜焦距,你养在露台的山茶花,每一片花瓣背面都有细小的穿孔,是蓟马虫害。
苏晚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她看见陆川解开衬衫纽扣,心脏位置纹着同样的数字——1207,覆在烧伤疤痕之上。
那场火灾的新闻编号。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冲进火场时,看见穿白裙的女孩跪在悬铃木下。她握着烧焦的素描本,头发上沾着木绣球花瓣。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苏晚的指甲抠进窗台缝隙,掌心传来木刺扎入的锐痛。记忆如倒灌的雨水涌入:浓烟中浮现的呼吸面罩,有人将她裹在防火毯里抱出火场,金属名牌擦过她锁骨留下灼痕。
电话那头传来金属碰撞声,陆川正在组装某种器械。他低笑时电流杂音格外清晰:这些年我修复过四千三百把伞,却修不好自己的ptsd。直到看见你抱着矢车菊蓝的伞站在雨里,像株固执的龙舌兰。
惊雷炸响的刹那,整条街的电路同时跳闸。黑暗如潮水漫过花店,苏晚在眩晕中闻到焦糊味。不是记忆中的木质燃烧气息,而是真实的、滚烫的...
苏晚!陆川的吼声震碎手机听筒,你店里着火了!
热浪掀翻永生花玻璃罩时,苏晚正死死攥着烧焦的素描本。火舌沿着干燥的花材窜上房梁,浓烟中浮现出童年时的火场幻影。悬铃木在烈焰中扭曲成魔鬼的爪牙,父母的呼唤声从火海深处传来。
别看那些幻象!陆川的声音穿透浓烟。他裹着浸湿的桌布撞开后门,脖颈青筋暴起,通风口在西北角,跟我走!
苏晚的裙摆已经蹿起火苗。陆川抄起货架上的铁艺花架砸向橱窗,冷雨瞬间涌入火场。他将她扑倒在地翻滚灭火时,苏晚触到他后背凹凸不平的烧伤疤痕,像触摸到时光的另一重镜像。
消防车鸣笛由远及近。陆川扯下烧焦的衬衫按在她口鼻处,火光将他侧脸镀成古铜色,当年我穿着消防服,现在穿着咖啡围裙,但想保护你的心情从未改变。
雨水混着灰烬落进苏晚的眼睛。她终于看清陆川锁骨处的1207,正是父亲公司大火的日期编号。命运像株并蒂莲,在火与血的滋养中开出重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