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带伤赴约(1/2)

药王峰顶,晨雾如纱。

云浅月推开静室的门,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碗中墨绿色的药液散发着刺鼻的苦味,表面浮着一层淡淡金纹——那是清虚真人亲自调配的“续命回元汤”,每一滴都价值连城。

“该喝药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静室中央的寒玉床上,墨渊盘膝而坐。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衫,胸口处却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绷带,最内层浸染着诡异的暗紫色——那是寂灭之力侵蚀血肉后留下的痕迹。

听到声音,墨渊缓缓睁开眼。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双唇几乎没有血色,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剑。只是此刻,剑锋上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放下吧,我自己来。”

墨渊伸手去接药碗,手指却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云浅月没有松手。

她走到床边,在寒玉床沿坐下,舀起一勺药液,轻轻吹了吹:“清虚师伯说了,这药需在七息之内服完,否则药力会散。你现在连握碗的力气都不够,逞什么强。”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墨渊沉默片刻,终是微微张开嘴。

药液入口,苦得他眉头紧皱。但更难受的是药力化开后,在经脉中掀起的剧烈冲突——续命回元汤的生机之力与体内的寂灭侵蚀之力相互绞杀,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棍在他体内搅动。

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忍一忍。”云浅月的手按在他后心,温润的混沌灵力缓缓注入,如同一股清泉流过灼热的沙漠,“药力越猛,说明寂灭之力被压制得越狠。昨天你还能喝下半碗就昏过去,今天已经能喝完一整碗了。”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动作自然而温柔。

墨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这些天她几乎没有合眼,眼眶下是明显的青黑,原本莹润的脸颊也消瘦了不少。可她眼神里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浅月。”他忽然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真的撑不过去——”

“没有如果。”云浅月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共生契约还在,你痛我也痛。你要是敢撑不过去,我就陪你一起。”

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墨渊,你听清楚。我们从青州一路走到今天,经历了多少次生死边缘?每一次我们都闯过来了。这次也不会例外。”

墨渊怔住了。

他看见她眼底深处那抹不容动摇的决绝,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青州那片密林里,她也是这样——明明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医女,面对追杀时却从未露出过真正的恐惧。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

她从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凡人,成长为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修士。可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好。”他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日上三竿时,传讯玉符亮起。

清虚真人的声音从中传出,平静中带着一丝凝重:“玄霜世家的人到了山门外。领头的是玄霜世家的三长老,墨刑。此人修为元婴中期,性格刚硬,是家族中‘激进派’的核心人物。”

静室内,气氛骤然凝重。

云浅月放下手中的药杵,看向墨渊:“你的伤——”

“必须去。”墨渊已经站起身,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青云宗亲传弟子的青色道袍,缓慢而坚定地穿上,“躲着不见,只会让事态更糟。玄霜世家既然敢直接上门要人,说明北境的局势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系好腰间的束带,动作依然有些迟缓,但脊梁挺得笔直。

云浅月咬了咬唇,从药柜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这是‘燃血丹’,能在短时间内激发气血,让你看起来状态好一些。但药效过后,反噬会很严重。”

墨渊接过丹药,没有犹豫,直接吞下。

数息之后,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气息也强盛了不少。只是云浅月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是虚假的繁荣,如同即将燃尽的蜡烛最后爆出的火光。

“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静室。

门外,云澜长老已经在等候。这位向来温和的女修此刻面色肃穆,见到墨渊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清虚师兄在主殿等候。放心,青云宗不会任由他们把人带走。”

“多谢长老。”墨渊躬身行礼。

云澜长老摇摇头,目光落在云浅月身上:“浅月,你也一起去。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冲动。玄霜世家毕竟是他出生的家族,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面对。”

“弟子明白。”云浅月点头。

三人御剑而起,朝着青云宗主峰飞去。

青云宗山门,历来是气象万千之地。

九十九级白玉台阶直通云霄,两侧矗立着十八根盘龙石柱,每一根都铭刻着古老的阵法符文。平日里,这里常有弟子往来,仙鹤盘旋,一派仙家气象。

但今天,气氛截然不同。

山门前的广场上,两队人马泾渭分明。

青云宗这边,清虚真人站在最前方,身后是六位峰主长老,再往后是数十名内门精英弟子,个个神色肃穆,气息相连,隐隐结成一个玄奥的阵势。

对面,则是一群身着玄色劲装、外罩银白冰纹披风的修士。

总共十二人,为首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老者。他看起来约莫六十余岁,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双眉如刀,眼神锐利如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挂的那柄剑——剑鞘通体漆黑,却不断散发出刺骨的寒意,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细密的冰晶。

玄霜世家三长老,墨刑。

元婴中期修为,执掌玄霜世家“刑堂”三百年,铁面无情,在家族内素有“铁血判官”之称。

“清虚真人。”墨刑开口,声音如同万年寒冰相互摩擦,“老夫奉家主之命,前来接墨渊回族。按照三年前之约,期限将至。还请真人行个方便。”

他的话很客气,但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清虚真人拂尘一摆,淡淡道:“墨刑长老远道而来,本该奉茶款待。不过墨渊如今是我青云宗亲传弟子,更是五域盟约的核心成员。就算要回族,也需他自己愿意。”

“亲传弟子?”墨刑身后,一名中年修士冷笑,“墨渊身负诛邪剑体,那是玄霜世家千年传承的根本!青云宗强行留人三年,已是越界。如今三年之约已到,莫非还想反悔?”

这话说得极重。

青云宗众长老面色一沉,几位脾气火爆的已经按住了法器。

清虚真人却神色不变,只是看向墨刑:“墨刑长老也是这个意思?”

墨刑沉默片刻,缓缓道:“清虚真人,墨渊的体质特殊,想必你也清楚。诛邪剑体若不能及时接受完整传承,迟早会被反噬而死。青云宗留他三年,名义上是修炼,实则是害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青云宗众人:“更何况,近日北境‘万载玄煞’异动加剧,家族内镇压的力量已到极限。墨渊若不归,北境亿万生灵都将面临灭顶之灾。这个责任,青云宗担得起吗?”

广场上一片寂静。

万载玄煞的威胁,是悬在北境头上的一把利剑。玄霜世家世代镇守,才保得一方安宁。如今拿这个大义名分压人,确实让青云宗陷入被动。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破空之声。

三道流光落下,正是墨渊、云浅月和云澜长老。

“墨渊见过诸位长老。”

墨渊落地后,先向清虚真人和宗门长老行礼,然后才转身面对玄霜世家众人。

他的脸色在燃血丹的作用下显得红润,气息也稳定在金丹巅峰的水平。只是云浅月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体内那股剧烈的冲突——寂灭之力正在疯狂反扑,每一次涌动都让他经脉剧震。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将一缕混沌灵力渡入他体内,帮他稳住气息。

墨刑的目光落在墨渊身上,锐利的眼神如同刀锋般刮过。

“你的伤很重。”他忽然开口,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而且不是寻常伤势。有一股极其阴邪的力量在侵蚀你的生机,若非有至阳至刚的力量与之抗衡,你早就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清虚真人微微眯眼——这墨刑好毒的眼力!墨渊的伤势被宗门用秘法掩盖,外表看起来只是重伤虚弱,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本质。

墨渊坦然承认:“长老慧眼。弟子在葬风山域一战中,被‘暗渊’的寂灭之力所伤。若非宗门倾力相救,弟子早已陨落。”

“葬风山域?‘暗渊’?”墨刑身后的中年修士嗤笑,“墨渊,你就算要找借口,也该找个像样点的。谁不知道‘暗渊’只是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怎么可能伤得了你?更何况,你若真在葬风山域,为何家族派去调查的人,在山域外围发现了你独有的‘诛邪剑意’残留?”

这话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

青云宗众人面面相觑,连清虚真人都皱起了眉。

墨渊却面色不变:“弟子确实去过葬风山域,也留下了剑意痕迹。但那是为了追踪‘暗渊’的踪迹,破坏他们的‘万魂血祭’仪式。此事青云宗有完整记录,五域盟约的几位道友也可作证。”

“万魂血祭?”墨刑眼神一凝,“说清楚。”

墨渊深吸一口气,将葬风山域之战的经过简要叙述了一遍。从发现魂蛊线索,到追踪至葬风山域,再到联合凌绝峰等人破坏血祭,最后被寂灭之力所伤。

他说得很平静,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

只是在提及那道从祭坛深处涌出的黑暗冲击波时,他的语气还是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那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恐怖,更是一种直击灵魂的绝望与腐朽。

“荒谬!”中年修士听完后,直接反驳,“按你所说,那‘暗渊’竟然有能力发动如此规模的血祭,还能召唤出接近化神级别的攻击?若他们真有这等实力,早就一统五域了,何必藏头露尾?”

墨渊看向他:“墨枫堂兄,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急躁。”

那中年修士——墨枫,正是墨刑的嫡孙,也是玄霜世家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与墨渊年龄相仿,却因剑体资质不如后者,从小就被压了一头,心中积怨已久。

“你——”墨枫被噎得面色涨红。

墨刑抬手制止了他,目光依然锁定墨渊:“你说的话,可有证据?”

“有。”云浅月忽然开口。

她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枚留影玉简,灵力注入。玉简投射出一片光幕,正是葬风山域祭坛崩塌时的景象——无数冤魂哀嚎,黑暗冲击波席卷,墨渊以身为盾挡在众人面前的画面清晰可见。

尤其是最后那一瞬间,光幕捕捉到了祭坛深处那道模糊的黑暗巨影。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悸。

“这是弟子在战斗间隙记录的。”云浅月声音清冷,“当时情况危急,只来得及记录这些。但应该足以证明,我们所言非虚。”

墨刑盯着光幕,久久不语。

他的修为最高,感知也最敏锐。从那黑暗巨影散发出的气息中,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与“万载玄煞”相似、却更加古老邪恶的意味。

那不是修士能伪造出来的。

沉默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

广场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两方人马都在等待墨刑的判断——他的态度,将决定今日事态的走向。

终于,墨刑缓缓开口:“就算你们所说为真,也无法解释另一件事。”

他上前一步,周身寒气陡然爆发:“墨渊,你既然重伤至此,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家族?玄霜世家有的是镇压邪祟、治疗伤势的秘法!你宁可留在青云宗等死,也不愿回族求助——这,又作何解释?”

这话问得诛心。

墨渊沉默了。

他能怎么说?说因为家族内部分裂,他不确定回去后是得到救治还是被彻底控制?说因为“激进派”一直想把他变成纯粹的镇压工具,他不愿沦为那样的存在?

有些话,不能说。

说了,就是彻底撕破脸。

见他沉默,墨枫冷笑道:“说不出来了?依我看,你根本就是贪恋青云宗的安逸,忘了自己身为玄霜子弟的职责!什么‘暗渊’、什么血祭,不过是你编造的借口!”

“够了。”

清虚真人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股磅礴威压,瞬间压下了墨枫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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