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屋安家(2/2)

沈青禾脚步顿住,端着泥碗的手因为脱力和寒冷微微颤抖。她看着秦铮,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是终于看不下去,准备帮忙?还是嫌她碍事?

秦铮依旧沉默。他伸出手,那布满厚茧、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门框上方一根明显松脱、快要掉下来的粗大木梁。他的动作看起来很随意,甚至带着点“瘸腿猎户”该有的笨拙,只是用手掌抵着,似乎想试试它是否牢固。

然而,就在沈青禾以为他只是随手一试的瞬间——

秦铮那只抵着木梁的手掌,五指猛地收拢!手臂上精悍的肌肉线条在暮色中瞬间绷紧、贲张,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只听“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根足有成年男子小臂粗细、一端已经腐朽、眼看就要坠落的沉重木梁,竟被他单掌硬生生地向上推了回去!松脱的一端被强行卡回了榫卯结构之中!整个歪斜的门框,随着这根主梁的复位,发出了“咯噔”一声轻响,肉眼可见地正了几分!虽然依旧破旧,但至少,那扇破门不再发出随时会散架的“吱呀”呻吟,而是稳稳地挂在了门框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力量爆发只在瞬间,随即又迅速收敛!

当沈青禾端着泥碗,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眼睛时,秦铮已经收回了手。他仿佛只是随意地扶了一下门框,那条僵硬的左腿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甚至带着点疲惫木然的表情。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沈青禾的反应,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推,不过是拂去门框上的一点灰尘。

他沉默地弯下腰,捡起地上沈青禾之前拔下来的一把蒿草,动作随意地开始清理门框和门槛上的蛛网和厚厚的积尘。

沈青禾站在原地,端着那碗冰冷的泥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晚风吹过她汗湿的后背,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冷却她心头掀起的惊涛骇浪!

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巧合!更不是她眼花!

那瞬间爆发出的、足以撼动沉重木梁的恐怖力量!那快如闪电、精准无比的出手!那种力量收发由心、瞬间敛于无形的控制力!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瘸腿猎户能做到的!甚至,这根本不是一个长期在山林里讨生活、靠陷阱和运气打点小猎物的猎人该有的力量!

他到底是什么人?!

巨大的疑问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沈青禾。她看着秦铮沉默清理门框的背影,那高大的轮廓在暮色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更加浓重的、令人心悸的迷雾。

然而,这股震惊和寒意,只在她心头停留了短短一瞬。下一秒,一股更强烈的、源自生存本能的警惕和决心压倒了所有杂念!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隐藏着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在这个破屋里活下去!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不能引起他丝毫的警觉!

沈青禾用力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惊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端着泥碗,脚步有些虚浮地绕开秦铮,走向茅屋侧面她堆放蒿草和准备糊墙的地方。

她放下泥碗,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她抓起一把枯草,用力揉碎,混进冰冷的泥巴里,开始用双手搅拌、揉搓。冰凉的泥浆包裹着她的手指,刺骨的寒意让她微微发抖,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集中。

糊墙!补洞!先解决今晚的栖身问题!

她不再去想秦铮那非人的力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泥巴和蒿草上。她挖起一团混合了草茎的泥巴,用力拍打在土墙最大的一个破洞上!泥巴糊上去,又因为土墙过于疏松而往下掉。她毫不气馁,抓起更多的蒿草塞进洞里做填充,然后再糊上更厚的一层泥巴!反复拍打、压实!

汗水混合着泥点,在她脸上、脖子上肆意流淌。手臂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但她咬着牙,眼神专注得可怕,像一头在绝境中筑巢的母兽。

秦小满抱着一小捆干树枝跑了回来,看到沈青禾满手满脸泥巴、奋力糊墙的样子,小嘴微张,眼中最后一丝怨恨也被惊愕和一种莫名的情绪取代。她默默地将干树枝放在墙根,犹豫了一下,也学着沈青禾的样子,抓起一小团泥巴,笨拙地往一个小点的墙洞上抹去。

秦铮清理完门框,不知何时走到了茅屋后面。那里有一个更大的豁口,能看到里面黑黢黢的空间。他沉默地弯腰,开始拔周围那些更粗壮、更长的枯草。

三个人,没有一句交流。

只有拔草的“嗤啦”声,泥巴拍打的“啪啪”声,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以及晚风穿过尚未完全堵住的墙洞发出的“呜呜”声,在这片荒凉的洼地里交织回荡。

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天光也被黑暗吞噬。秦小满捡来的那点干树枝被堆在屋子中央的空地上。沈青禾用火石费了好大劲,终于点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

橘黄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屋内一小片浓重的黑暗和寒意,也映亮了三个疲惫不堪的身影。

沈青禾靠坐在冰冷的土墙边,脸上、手上全是干涸的泥印,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后脑勺的闷痛和身体的虚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秦小满蜷缩在她身边不远处,抱着膝盖,小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大眼睛望着跳跃的火苗,里面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怨恨,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茫然。

秦铮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投映下,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出长长的、沉默的影子。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轻响。那条僵直的左腿伸在一旁,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破败的茅屋依旧四面透风,但至少,最大的墙洞被草和泥巴勉强糊住了,歪斜的门被强行复位后暂时不再呻吟,屋顶最大的几个破洞也被沈青禾冒险踩在秦铮搬来的几块石头上,用混着长草的厚泥巴糊住了,糊的时候她心惊胆战,生怕一脚踩空摔下去,也怕屋顶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彻底塌掉。

寒冷和饥饿依旧如影随形,但那一小堆燃烧的篝火,却在这绝望的废墟中,艰难地撑起了一小片微弱的、带着暖意的空间。

沈青禾看着跳跃的火光,看着身边蜷缩的小满,看着门口沉默拨火的秦铮。身体的疲惫沉重如山,心头压着债务、身份疑云和生存的巨大压力,但一股奇异的力量,却在这片废墟和寒冷中悄然滋生。

她活过了穿越的第一天。她没有被休弃后流落街头,她在净身出户的绝境中争得了一线生机,她带着恨她的小姑和神秘的丈夫,在这个比地狱好不了多少的破屋里,点燃了第一堆火。

路再难,她终究是迈出了第一步。

她缓缓闭上酸涩沉重的眼睛,将头靠在冰冷粗糙的土墙上,意识在极度的疲惫中迅速沉沦。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念头闪过:

明天,得想办法……弄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