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屋安家(1/2)

秦小满凄厉的哭声在村尾荒凉的洼地里回荡,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沈青禾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怀里小女孩瘦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温热的眼泪浸湿了她单薄的前襟。那哭声里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恐惧和绝望,是对眼前这座如同巨大坟冢般的破茅屋最本能的抗拒。

破败。腐朽。荒凉。死气沉沉。

这是沈青禾对眼前“新家”的全部感官冲击。低矮的土墙仿佛随时会坍塌,墙根处犬牙交错的破洞,大的足以塞进拳头,小的也能钻进刺骨的寒风。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在深秋傍晚愈发凛冽的风中簌簌发抖,露出底下朽烂发黑的木头椽子,像一具巨大骸骨暴露的肋骨。那扇歪斜的木门,每一次被风吹动发出的“吱呀——咣当”声,都像垂死之人的呻吟,敲打在人心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沈青禾刚刚在分家现场强行撑起的那点意志彻底淹没。胃里空得绞痛,后脑勺的闷痛和身体的虚弱感被寒风一激,更加尖锐。抱着哭泣小满的手臂酸麻不堪,几乎要失去知觉。

活下去……真的能吗?

这个念头带着死气,刚在心底冒头,就被怀里小满滚烫的眼泪和更剧烈的颤抖烫了回去。不!不能!她猛地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这股疼痛像一剂强心针,瞬间刺穿了绝望的迷雾。

她沈青禾,不是原主那个只会撒泼抱怨的蠢货!她是现代社会的打工人,是无数次在项目死线前熬夜爆肝、在客户刁难中寻找生路的社畜!眼前的困境再难,比得过被甲方连环夺命call、方案改了十八遍还被打回的绝望吗?比得过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最后猝死电脑前的绝境吗?

至少,她还活着!还有一双手,还有一个能思考的脑袋!

“小满……”沈青禾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霉味和寒意的空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穿透了小丫头的哭声,“哭没用!”

她稍稍松开怀抱,双手扶住秦小满瘦弱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哭得通红的小脸,直视着自己同样苍白却燃烧着执拗火焰的眼睛:“哭,能把房子哭好吗?能把肚子哭饱吗?能把坏人哭跑吗?”

秦小满被她突然的严厉和眼中那陌生的、几乎灼人的光亮吓住了,哭声噎在喉咙里,小嘴微张,茫然地看着她。

沈青禾的目光越过小满,投向破败的茅屋,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在宣告,也像在给自己打气:“房子破了,我们就修!屋顶漏了,我们就补!墙有洞,我们就堵!没有吃的,我们就去找!没有柴,我们就去捡!”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呜咽的风声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她松开小满,不再看任何人,包括那个一直沉默伫立在几步开外、如同冰冷石雕般的秦铮。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枯黄的蒿草在风中起伏,像一片金黄色的波浪。不远处,小河沟旁的淤泥在夕阳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几棵歪脖子树下,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和枯枝。更远处,是连绵起伏、在暮色中显得黑黢黢的山林轮廓。

资源!这些都是资源!

“哭没用!”沈青禾再次重复,像是要彻底碾碎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她不再犹豫,弯腰,将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属于原主的那个破旧包袱重重放在地上。然后,她直接撸起同样破旧、沾满污渍的袖子,露出同样瘦弱、却带着一股狠劲的手臂。

她迈开脚步,不再虚浮摇晃,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坚定,径直走向那片半人高的枯黄蒿草!她伸出双手,抓住一大把坚韧的草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拔!

“嗤啦——”

草根带着湿润的泥土被连根拔起!泥土的腥气和蒿草特有的浓烈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沈青禾毫不停顿,将那把蒿草丢到一边,再次弯腰,双手齐下,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拔着、扯着、收集着!她的动作谈不上技巧,甚至有些笨拙,但那股不顾一切的狠劲,却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枯草划破了她的手掌和手臂,留下细密的血痕,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额头上刚刚磕头留下的那片红肿,在用力下显得更加刺目,汗水混合着灰尘,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很快,一小堆枯黄的蒿草在她脚边堆积起来。

秦小满彻底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站在原地,红肿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在暮色中奋力拔草的“嫂子”。印象中那个刻薄懒惰、只会指使她干活、偷吃她鸡蛋的坏女人,此刻的形象被彻底颠覆。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那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的乱发,那被草叶划破却毫不停歇的手臂……都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令她莫名心慌又隐隐有些安定的力量。

就连一直沉默伫立、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的秦铮,也终于有了反应。

他那如同深潭般冰冷的视线,第一次真正地、长时间地落在了沈青禾身上。看着她笨拙却异常用力地拔草,看着她手臂上渗出的血痕,看着她额角那片刺目的红肿在汗水中显得更加狼狈,也看着她眼中那股燃烧的、近乎偏执的求生火焰。

他的目光深处,那亘古不变的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不再是纯粹的漠然和审视,多了一丝……极其淡的、难以言喻的探究。他搭在破木箱提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粗糙的木纹。

沈青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拔草,收集,搬运。她抱着沉甸甸的一大捆蒿草,脚步踉跄地走向破茅屋。她没有选择从那个摇摇欲坠的破门进去,而是绕到了侧面一个墙洞较大的地方。她将蒿草一股脑塞了进去,然后又转身,冲向那片蒿草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一趟,两趟……

当第三捆蒿草被塞进墙洞时,沈青禾已经累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全是浓重的血腥味。她扶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

“嫂子……”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犹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青禾猛地回头。是秦小满。

小丫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不远处,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睛依旧红肿,但里面那种纯粹的怨恨似乎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想要靠近的冲动。她的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我……我能帮你……捡点干树枝吗?那边树下……有好多……”

沈青禾看着眼前这个瘦弱、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小女孩,看着她眼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善意试探,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嘴角努力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极其疲惫却异常温和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好!小满真棒!去捡!捡干的!越多越好!”

得到肯定的秦小满,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小脸上闪过一丝光亮,用力地点了下头,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歪脖子树跑去,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充满了行动力。

看着小满跑开的身影,沈青禾心头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被撬开了一丝缝隙。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挺直酸痛的腰背,目光投向茅屋那千疮百孔的屋顶。

蒿草只能堵墙洞,屋顶才是关键!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几棵歪脖子树下堆积的厚厚落叶上。她需要泥巴!大量的泥巴!混合着草茎的泥巴,才能糊住屋顶的漏洞!

念头一起,沈青禾毫不犹豫,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小河沟旁那片湿润的淤泥地。她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蹲下身,开始奋力地挖掘、刮取那粘稠冰冷的淤泥。

淤泥冰冷刺骨,黏腻沉重,每挖一下都耗费巨大的力气。冰冷的泥水很快浸透了她的鞋袜和裤脚,寒气顺着小腿往上爬。她咬着牙,用破陶碗做容器,一点点地搬运着这沉重的“建材”。

当她第三次端着满满一碗粘稠冰冷的泥巴,脚步踉跄地走回茅屋旁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是秦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那个破木箱,此刻正站在茅屋那扇破门前。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深沉。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歪斜的门框上,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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