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裴文（1/2）

北城永宁坊，与南城的鱼龙混杂不同，此地多是低矮的民居和各类作坊，街道狭窄，人口稠密，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皮革、染剂和廉价炊烟混合的复杂气味。这里是京城底层百姓、手工业者和各类灰色行当从业者的聚集地，秩序自成一体，官府的威慑力在此地也显得稀薄许多。

天色微明，坊门刚开，赶早市的、上工的人流便已熙熙攘攘。秦铮三人混在人群中，低调地穿梭于纵横交错的小巷。尽管稍作易容，换了粗布衣衫，但秦铮眉宇间的冷峻和偶尔流露出的锐利目光，仍与周遭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按照荆娘的指示，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家名为“三更”的酒肆。酒肆门脸不大，招牌旧得褪了色，此刻尚未营业，门板紧闭，显得有几分冷清。

谢景行上前，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轻重不一地叩响了门板。

片刻后，门板拉开一条缝隙，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阴影中打量了他们一番，声音沙哑：“还没到时辰，喝酒晚点再来。”

谢景行也不废话，直接将那枚鬼头木牌从门缝塞了进去。

里面沉默了片刻，门板缓缓打开，一个精瘦的伙计侧身让他们进去，又迅速关上门，插上门栓。

酒肆内光线昏暗，桌椅陈旧，却擦得干净。空气中残留着隔夜的酒气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草药的味道。那伙计引着他们穿过堂屋，来到后面一间小小的账房。

账房内，一个身着靛蓝色劲装、外罩半旧皮坎肩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低头看着一本账册。男人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精干，但肩膀宽阔，站姿如松，自有一股沉稳剽悍的气度。

听到脚步声，他合上账册，缓缓转过身。

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面容棱角分明，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一双眼睛不大，却亮得惊人，如同鹰隼，扫视之间带着一种审视和压迫感。左边眉骨处有一道淡淡的旧疤，更添几分悍勇之气。此人便是北城不良帅——裴文。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秦铮脸上，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荆娘的人？”

秦铮拱手：“受荆娘所托，前来叨扰裴帅几日。”

裴文拿起桌上的鬼头木牌，摩挲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看不出意味的弧度：“这老女人，净会给老子找麻烦。”他话虽如此，却将那木牌收了起来，目光再次锐利地看向秦铮，“最近京城风声紧得很，内卫、兵马司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据说是在找几个捅破天的钦犯。不会就是你们吧？”

他问得直接，毫不拐弯抹角。

秦铮面色不变：“裴帅觉得呢？”

裴文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却并未达眼底：“有点意思。老子不管你们是谁，犯了什么事，既然荆娘开了口，这面子我得给。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在我这地界，就得守我的规矩。”

“第一，安分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永宁坊半步，更不准惹是生非。” “第二，管好嘴巴，你们的来历、目的，跟我无关，也休要打听任何不该打听的事。” “第三，”他目光扫过沈静秋，微微停顿了一下，“这位姑娘……气质特殊，最好深居简出，莫要引人注目。我这儿虽不是龙潭虎穴，但眼杂嘴碎的人也不少。”

他条理清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显然是个极有主见和掌控欲的人。

“裴帅规矩，我们自当遵守。”秦铮应道。

“很好。”裴文点点头，对那精瘦伙计吩咐道，“阿吉，带他们去后巷丙字七号院安顿，收拾干净点，日常用度你亲自负责。” 名叫阿吉的伙计恭敬应下。

裴文这才又看向秦铮，语气缓和了些：“既来之，则安之。需要什么，跟阿吉说。只要不违反那三条，在这永宁坊，我裴文还能护得你们周全。”

安排妥当，他便不再多言，重新拿起账册，仿佛他们已不存在。

阿吉引着三人从酒肆后门出去，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打开一处小院的木门。院子不大，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柴房，但胜在独门独户，颇为僻静。

“几位爷先歇着，吃的用的，稍后小的送来。”阿吉话不多，行事却利落，检查了一下门窗便告辞离去。

小院虽然简陋，却比之前颠沛流离好了太多。三人总算能稍稍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