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债主上门，合力应对（2/2）
他缓缓站起身。那条僵硬的左腿似乎让他起身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不流畅。他没有看沈青禾，也没有看王老头，目光依旧低垂着，落在自己手中那根擦拭得锃亮的箭杆上。
他拖着“瘸”腿，动作缓慢地走到墙角——那里堆放着他昨天猎到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猎物皮毛和一个破旧的包袱。
在沈青禾和王老头惊讶的目光中，他沉默地弯下腰，从那个破包袱里摸索着。
几息之后，他直起身，依旧没有看任何人，拖着那条“瘸”腿，一步一步，走到王老头面前。
然后，他伸出了那只骨节分明、布满厚茧的大手。
掌心摊开。
里面赫然是一小堆铜钱！黄澄澄的，边缘磨损，带着汗渍，数量不少，在透过茅草缝隙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秦铮的手很稳，掌心向上，将那堆铜钱无声地递到王老头面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邀功，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极其短暂地、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王老头那张写满惊愕的脸，随即又垂落下去，重新落回自己手中的箭杆上。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小事。
整个破茅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沈青禾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铮那只摊开的手，看着掌心里那堆在阳光下闪烁的铜钱！他……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昨天那只獾子皮和肉，根本卖不了这么多！他藏了钱？他打猎的收获远比表现出来的多？！
王老头更是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瘸着腿、仿佛与世隔绝的秦家三子，又看看他掌心里那堆实实在在的铜钱，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原本以为，这钱多半是要不回来了，能得点利息和饭团已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这个沉默得近乎木讷的瘸子，竟然……竟然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钱？！
“这……这……”王老头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结巴，“铮……铮小子……你这是……”
秦铮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将手掌又往前递了递，意思不言而喻。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刻意为之的笨拙和缓慢。
王老头回过神来，枯瘦的手有些颤抖地伸过去，一枚一枚地、小心翼翼地数着秦铮掌心里的铜钱。足足……五十三文！（五钱银子约合五百文，这显然不够，但已是巨款）
“铮小子……这……这不够五钱……”王老头数完，迟疑地说道。
秦铮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王老头脸上，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药钱，年前还清。这些，是利息。”
他说着，目光极其短暂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扫过王老头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沈青禾给的饭团和草药。那眼神里的含义，清晰无比——之前的饭团和草药，加上这五十三文钱，足够抵这几个月拖欠的利息了！本金，年前一定还！
王老头看着秦铮那双深不见底、却又透着一种奇异力量的眼睛，又看看手中沉甸甸的铜钱和那包散发着香气的饭团草药，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和不甘也烟消云散。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将铜钱仔细地揣进怀里，声音也轻松了许多：
“好……好！铮小子，有你这句话，老头子我信！年前就年前！东西……东西我收下了！你们……你们好好过！”
王老头拄着拐杖，揣着铜钱和饭团草药，步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些，转身离开了破茅屋，很快消失在村尾的土路上。
破茅屋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沈青禾站在原地，看着王老头消失的方向，又猛地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秦铮。
秦铮已经重新坐回了角落的石头，低着头，继续用兽皮擦拭着那根早已锃亮如新的箭尖。仿佛刚才那拿出几十文钱、掷地有声地说出“年前还清”的人，根本不是他。
篝火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将他沉默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那根带着倒钩的箭尖，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泽。
沈青禾的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震惊、疑惑、一丝被隐瞒的不快，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扭曲的暖意？
他终究没有袖手旁观。
他拿出了钱。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承担着这个“家”的责任？哪怕只是表面的？
秦铮擦拭箭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都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专注。然而，在篝火光芒跳跃的间隙，沈青禾似乎捕捉到，他那紧握着箭杆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的紧绷？
是在心疼那些钱？还是在……为不得不暴露部分实力而感到不安？
沈青禾猜不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递出饭团和草药时的温度。
她默默地走到灶台边，拿起剩下的那个温热的菌油渣粗粮饭团，走到秦铮面前，轻轻放在他身边的地上。
“吃点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微弱的缓和。
秦铮擦拭箭尖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那个饭团。
篝火噼啪作响，光影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摇曳。
屋外，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吹过枯黄的蒿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屋内，沉默依旧。但那份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隔阂，似乎被刚才那场无声的“合力应对”，撕开了一道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