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债主上门,合力应对(1/2)
菌油渣粗粮饭团的余香,如同投入村中死水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远比沈青禾预想的要持久。破茅屋前那霸道勾魂的香气,村头李阿婆捧着饭团时浑浊的老泪,老宅堂屋里赵氏和刘氏那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强撑的刻薄……这些画面如同无声的告示,在青山坳闭塞而麻木的空气里,悄然传递着一个信息——村尾那家被扫地出门的秦家三房,似乎……真的在挣扎着活过来,而且活得……有点不一样了。
这“不一样”,像一层薄纱,暂时模糊了“林晚”过往的恶名,也引来了一些或善意或探究的目光。但沈青禾深知,这点微弱的涟漪,在生存的冰冷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五钱银子的债务,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始终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光。
这日午后,深秋的阳光带着几分虚弱的暖意,透过破茅屋顶稀疏的茅草缝隙,在坑洼的泥地上投下几块摇曳的光斑。沈青禾正蹲在屋外一小片整理出来的空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晾晒得半干的薄荷和蒲公英翻面。叶片在阳光下呈现出健康的深绿色,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清香。这是她为下一次去镇上卖药做的准备,也是她眼中微小的、却无比重要的希望火种。
秦小满蹲在旁边,小手笨拙地学着沈青禾的样子,翻弄着几片蒲公英叶子,小脸上是少有的专注。角落里的秦铮,背靠着冰冷的土墙,那条僵硬的左腿伸着。他手里拿着那根精心打磨过的、带着倒钩凹槽的硬木箭杆,正用一小块兽皮沾着水,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地擦拭着箭尖。每一次擦拭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在打磨一件稀世珍宝。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在阴影里,将他紧抿的唇线勾勒得格外冷硬。
破茅屋周围难得的宁静,被一阵由远及近、略显拖沓的脚步声打破。
脚步声在破屋门口停下。
“秦家三房的……在家吗?”一个苍老、沙哑,带着几分局促和犹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青禾翻动草药的手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这声音……是赤脚医生王老头!
债务!五钱银子的债务!债主终于找上门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色短褂,身形佝偻瘦小的老头,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拐杖,站在歪斜的木门外。他头发花白稀疏,脸上沟壑纵横,带着常年劳作的沧桑和一种为生计奔波的疲惫。正是青山坳唯一的赤脚医生,王老头。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目光在沈青禾、秦小满和角落里的秦铮身上逡巡着。
秦小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了沈青禾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角落里的秦铮,擦拭箭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有那条僵硬的左腿,似乎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重心。他低垂的眼睑下,那深潭般的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王老头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沈青禾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王……王大夫……”沈青禾强迫自己站起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她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恭敬和充满歉意,“您……您来了。快请进。” 她侧身让开门口。
王老头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破茅屋里简陋到近乎凄凉的景象让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土墙糊着泥巴和蒿草,屋顶还有破洞,地面坑洼,除了角落里一堆干草和几件破旧家什,几乎一无所有。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穷困。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沈青禾身上,看着她苍白瘦弱的脸颊和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上沾着的泥点,又看了看躲在她身后、同样瘦小的小满,还有角落里那个沉默得如同石雕、只专注于手中箭杆的男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唉……”王老头在门内站定,没有往里走,只是拄着拐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为难,“秦三家的……按理说,分家的时候,族长也说了,那……那五钱银子的药钱,该是你们三房自己担着……”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真切的无奈:“老头子我……也知道你们刚分出来,日子艰难。可是……可是这眼看就要入冬了,我那点家底……也快见光了。买药材,进山采药,也要本钱……家里几口人,也等着嚼用……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王老头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恳求的意味,没有赵氏那样的刻薄,也没有林张氏那样的贪婪蛮横。但这朴实无华、带着生存压力的无奈,却像一把更钝的刀子,缓慢而沉重地切割着沈青禾的心。她知道王老头不是恶人,他只是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赤脚医生,那五钱银子对他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王大夫,对不起……让您为难了。”沈青禾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愧疚和真诚,她深深地向王老头鞠了一躬,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欠您的钱,我们……我们一直记着!一分都不敢忘!只是……只是……”
她直起身,脸上是毫不作伪的窘迫和艰难:“分家就分了那点陈粮薄田,这破屋……您也看到了,遮风挡雨都勉强……铮哥他……腿脚不便,打猎也是看天吃饭……我们……我们实在是……” 她的话语哽在喉咙里,后面的话说不下去,眼圈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
王老头看着眼前这个深深鞠躬、眼圈发红的年轻妇人,看着她眼中那份真实的愧疚和走投无路的绝望,又看看这破败的屋子,心中的不忍更加深了。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唉……我也知道你们难。可这……这账总得有个说法……”
沈青禾用力吸了吸鼻子,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秦铮。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那根箭尖,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那副置身事外的漠然,让沈青禾的心沉到了谷底。指望他拿钱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她快步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锅里,是中午特意多做的、准备留着晚上吃的几个菌油渣粗粮饭团。金黄油亮的饼托,厚厚一层深褐色油光发亮的菌油渣,虽然凉了,但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两个最大的饭团用干净的树叶仔细包好。
接着,她又快步走到屋外那片晾晒草药的空地,将那些半干、散发着药草清香的薄荷和蒲公英,挑出品相最好的、最完整的一小捆,同样用草绳仔细捆扎好。
她捧着包好的饭团和捆好的草药,走到王老头面前,再次深深弯下腰,声音带着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大夫,我们……我们眼下实在拿不出钱来。这点东西……您别嫌弃。”她将饭团和草药双手奉上,“这饭团,是今儿个做的,用的是铮哥昨天套到的獾子油渣和山里的菌子,顶饿……您老带回去尝尝。这点薄荷和蒲公英,是我自己采的,晒得半干,不值什么钱……但……但能不能……先抵一点利息?”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地看着王老头,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您再宽限我们些时日!开春……开春地里有了收成,铮哥……铮哥打猎再有点进项,我们一定……一定连本带利还给您!绝不敢赖账!”
王老头看着递到面前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饭团和一小捆品相不错的草药,愣住了。那饭团的香气,他刚才一进门就闻到了,此刻近在咫尺,更加霸道地勾动着味蕾。而那捆草药,薄荷叶片完整深绿,蒲公英根须带着泥土的湿润,显然是刚采不久,用心晾晒过的。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欠债不还、撒泼耍赖的,也见过被逼无奈、哭天抢地的。像眼前这样,窘迫到如此地步,却还能拿出像样的食物和用心处理的草药来抵利息,态度如此诚恳卑微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女人……似乎真的和以前那个自私刻薄、只会抱怨的“林晚”不一样了?
王老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动容。他伸出枯瘦的手,迟疑地接过了那包温热的饭团和那捆带着药香的草药。饭团的温热透过树叶传到掌心,那奇异的香气让他空瘪的胃袋不受控制地蠕动了一下。草药的分量不重,却带着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唉……”王老头又是一声长叹,这次叹息里的无奈似乎淡了些,多了点别的东西。他掂量着手中的东西,看着沈青禾那双充满恳求和希望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温度:“行吧……东西……东西我收下了。算是……算是利息。”
他顿了顿,看着沈青禾眼中瞬间迸发出的惊喜光芒,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始终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秦铮,语重心长地补充道:“秦三家的……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这世道,活着不易。那五钱银子……年前……年前能还上就行。”
年前!沈青禾心头猛地一松!这比预想的宽限时间长多了!巨大的感激瞬间淹没了她!
“谢谢王大夫!谢谢您!我们一定……一定年前还上!”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再次深深鞠躬。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秦铮,终于有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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