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煤渊绝域（2/2）

账房先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

“回大人，损耗…是大了点。跑了的，当场射杀了七个，剩下的估计冻死在山里了。死的…多是累死的、病死的，还有几个是…是‘鬼推磨’时脱力，被绞盘卷进去的…已经按‘意外损耗’报上去了。王头儿说了，这五千头牲口，省着点用，总能撑到开春…”

“哼，牲口？”张德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神冷漠。

“连牲口都不如！牲口还能吃肉。他们？挖煤的耗材罢了。”

他抬眼看了看阴沉的天色。

“告诉王疤瘌，损耗可以不计，但产量不能降！开春前，必须存够五万石精炭！误了军国大事，本官拿他是问，他也别想好过！”

“是！是！小人明白！”账房先生连连哈腰。

就在这时，矿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是王疤瘌暴怒的咆哮。

“拦住他！给老子拦住他！放箭！放箭！”

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猛地撞开两个监工，沿着陡峭的矿壁栈道，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新旧交错的鞭痕，眼中燃烧着野兽般的求生光芒，目标直指坑顶那象征着自由的边缘！

“找死！”

哨塔上的兵丁反应极快，弓弦响处，一支利箭呼啸着射中那苦役的大腿！

他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却死死抓住岩壁，继续向上！

“废物！”

王疤瘌气急败坏地夺过旁边兵丁的火铳，对着那奋力攀爬的身影，狞笑着扣动了扳机！

“砰！”

沉闷的铳声在矿坑中炸响！

那苦役的身体猛地一僵，后背爆开一团血雾，攀爬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眼中最后的光芒迅速黯淡，手指无力地从冰冷的岩石上滑脱，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布偶，直直坠向深不见底的黑暗矿坑深处。

几秒钟后，坑底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破麻袋落地的轻响。

矿坑底部短暂的骚动瞬间平息，只剩下绞车的轰鸣、蒸汽的嘶嘶声，以及苦役们更加沉重的喘息和镐头撞击煤壁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的，晦气！把尸首拖去填东边的废坑！省得发臭！”

王疤瘌骂骂咧咧地收起还在冒烟的火铳。

张德彪在坑顶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对身边的账房吩咐。

“记下，损耗一名。通知伙房，今晚给监工们加顿肉。至于那些贱奴…口粮减半，省下的，给王疤瘌他们加饷。”

他的目光投向矿坑底部，那里，蒸汽绞车依旧不知疲倦地转动，将一筐筐沾着血汗甚至人命的乌金，源源不断地提升上来，运往锻造新朝利刃的熔炉。

风雪更急了，卷起坑底的煤灰，如同黑色的雪，覆盖着这片无声的绝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