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煤渊绝域(1/2)

大同府北,口泉峪。

隆冬的寒风卷着煤灰和雪沫,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举目望去,是一片被高大木栅和尖锐鹿砦围起来的巨大工坊,如同一头匍匐在灰白山峦间的钢铁巨兽。

栅栏顶端缠绕着锋利的铁蒺藜,哨塔上汉军旗兵丁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下方,火铳的铳管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幽蓝。

这里便是新设的“大同官煤总局”,一个用血肉和尸骨喂饱新朝火器工坊的饕餮之口。

工坊深处,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的伤疤,深不见底。

坑壁上开凿出螺旋向下的简陋栈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通往地狱的阶梯。

坑底,人影攒动,如同蝼蚁。

五千名留着金钱鼠尾辫的满洲苦役营男丁,衣衫褴褛,在监工皮鞭的呼啸和粗野的咒骂声中,麻木地挥动着沉重的铁镐、铁锹。

每一次镐尖砸在漆黑的煤壁上,都溅起一片煤屑和火星,沉闷的撞击声在巨大的矿坑里回荡,混合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

一个满脸横肉,穿着厚实棉袄的监工头目王疤瘌挥舞着硬木棍,狠狠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年轻苦役背上。

那苦役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背上的破棉袄瞬间裂开,露出渗血的鞭痕。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王疤瘌一脚踩住脖子,靴底狠狠碾着。

“快!磨蹭什么!没吃饭吗!废物!就知道偷懒!拉去‘鬼推磨’!让他给老子醒醒神!”

两个如狼似虎的讨虏军兵丁立刻上前,粗暴地拖起那几乎窒息的苦役,踉跄着走向坑底一角。

那里,一架由苦役推动的巨大木制绞盘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粗大的绳索连接着坑顶的绞车,将装满原煤的巨大藤筐缓缓提升上去。

推动绞盘的建虏苦役个个汗流浃背,赤着上身,露出嶙峋的肋骨和青紫色的鞭痕,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那年轻苦役被粗暴地塞进推绞盘的行列,沉重的推力瞬间压弯了他的腰。

“看什么看?!都他妈给老子快点挖!”

王疤瘌的咆哮在坑底回荡,皮鞭再次炸响。

苦役们麻木地低下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坑顶,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新从南方运来的巨大的木制绞车缓缓转动,粗大的绳索绷得笔直,将沉重的煤筐从深渊中提升上来。

穿着厚棉袄、戴着皮帽的工头和技术工匠们,在几个讨虏军官员的监督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卸煤、分拣、装车。

一车车乌黑发亮的优质煤炭被装上等候的马车和牛车,络绎不绝地运往山谷外的官道,目的地直指保定和北京的军械工坊。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账房先生捧着账簿,满脸堆笑地凑到负责监工的讨虏军参领张德彪面前。

“张大人,您瞧!自打用了这新式绞车,再配上这五千‘好劳力’,产量比上月足足翻了两番!照这势头,保定火器工坊那边催要的‘精炭’,绝对能按期足额交付!”

张德彪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双手揣在暖筒里,站在避风的棚子下,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矿坑底部那些蠕动如蚁的黑点。

“嗯,不错。王疤瘌那厮,倒是会调教这些贱奴。”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只是…损耗如何?上月报上来,跑了十几个,死了快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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