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漕血洗浊(1/2)
通州码头,初冬的寒风卷着运河的湿气,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
一艘艘满载粮米的漕船静静停泊在岸边,本该是热火朝天的卸货景象,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粮米的清香,而是一种腐败的甜腥和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哗啦——!”
一袋沉甸甸的漕粮被粗暴地撕开,金黄的米粒混杂着大量发黑霉变的碎屑和泥沙,倾泻在冰冷的青石码头上。
负责查验的户部主事王平,脸色铁青,手指捻起一撮米,凑到鼻尖,一股浓烈的霉腐气直冲脑门。
他猛地将米砸在地上,厉声喝问:“这就是漂阳仓运抵的‘上等白米’?十万石漕粮,就漂出这堆猪狗都不吃的糟粕?!”
跪在米堆前的漕运把总赵四,浑身抖得像筛糠,额头死死抵着地面,汗水和泥污混在一起:“大…大人息怒!实在是…是运河水浅,沿途损耗…损耗大了些…”
“损耗?!”
一声冰冷刺骨的呵斥从后方传来,如同寒冰裂开。
所有人浑身一颤,齐刷刷地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吴宸轩在一众杀气腾腾的侍卫簇拥下,缓步走来。
他披着玄色大氅,目光扫过地上那堆霉变发黑的米粒,又掠过岸边堆积如山、明显瘪塌的粮袋,最后落在跪伏在地、冷汗涔涔的漕运总督郑经身上。
郑经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后背。
吴宸轩没有看郑经,他弯腰,从地上那堆污糟的米里,捻起几粒还算完整的,两指轻轻一捻,米粒瞬间化为齑粉。
“好一个‘损耗’!”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刮在每个人心上。
“本帅记得,漂阳仓起运时,验明是足秤足色的新米。”
“从漂阳到通州,不过千里运河,沿途风平浪静,连个浪花都没起。”
“这米…怎么就‘损耗’成了这般模样?是被运河里的鱼啃了,还是被河神爷收了?”
无人敢答。
只有寒风呜咽着吹过空旷的码头,卷起几片枯叶。
“监察御史弹劾你郑经纵容下属,贪墨漕粮十万石!”
吴宸轩猛地转向郑经,目光如电。
“本帅初时不信!你郑经,郑森之后,世受国恩!”
“岂料…”
他猛地一脚踹翻身边一个鼓囊的粮袋,里面滚出的竟全是掺杂了石块的沙土!
“岂料尔等蛀虫,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将这维系京师命脉、北伐将士口粮的漕粮,视作尔等囊中之物!层层盘剥,上下其手!十万石!整整十万石粮食!够我前线大军多少日嚼用?够这北京城多少百姓活命?!”
他每说一句,郑经的身体就矮一分,脸色就白一分。
证据如山,辩无可辩。
“查!”
吴宸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给本帅彻查!从通州码头,到沿途每一处钞关、每一处转运仓!凡手不干净者,一个不留!”
钦差王平带来的刑部吏员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账簿、验粮单、交接文书被迅速翻出。
码头上顿时一片混乱,哭喊声、辩解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很快,一个个面如死灰的官员、吏目、甚至码头上的力把头目被揪了出来,按倒在污浊的地上。
为首三人,正是漕运衙门的核心蛀虫:掌粮主事孙德海、通州钞关大使钱贵、漕丁千总刘麻子。
“大元帅饶命!大元帅饶命啊!”
孙德海肥胖的身躯瘫软如泥,涕泪横流,“是…是卑猪油蒙了心…饶命啊!”
钱贵筛糠般抖着,语无伦次:“是…是上面…上面…”
刘麻子则面如死灰,一声不吭,眼中只有绝望。
吴宸轩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冰冷地钉在郑经惨白的脸上:“郑经,你总督漕运,兼领镇海将军,御下不严,贪墨横行,该当何罪?”
郑经浑身剧震,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耻辱几乎将他吞噬。
“念你郑家旧勋,你父尚有微功于前朝,”
吴宸轩的声音如同宣判。
“本帅给你一个机会。”
他抬手指向那三个瘫软在地的贪官。
“亲手,斩了他们。以尔等之血,洗刷漕运之耻!若有一丝迟疑…”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郑经心脏。
“你便与他们同罪,千刀万剐!”
“轰!”
郑经只觉得脑袋里一声炸响,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亲手斩杀自己的下属?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百倍!
他猛地抬头看向吴宸轩,看到的只有一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的眸子。
“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