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朕!朕!朕!狗脚朕!(2/2)

第三拳,带着吴国贵全部的怒火,狠狠轰在他的小腹!

哇!

永历帝再也支撑不住,佝偻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栽倒,狼狈地摔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龙冠滚落,发髻散乱,蜷缩着身体剧烈咳嗽,呕出的秽物混着鲜血,污秽不堪。

电光火石之间,三拳已毕!

满殿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的场面惊呆了!

殴打皇帝?!

这简直是亘古未闻的滔天大逆!

方光琛立于吴宸轩身后,自永历帝借酒发作起,他便目光低垂,仿佛殿顶的彩画格外引人入胜,实则将每一句诛心之言、每一道惊惧目光都收入耳中,刻入心里。

当吴国贵如同暴怒的黑熊般冲上御阶,钵盂大的拳头狠狠捣在皇帝胸口时,方光琛的眼皮猛地一跳!

但他脚下未曾移动半分,脸上也未见丝毫寻常臣子应有的惊恐慌乱,唯有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快计算的锐光,如同寒夜流星,转瞬即逝。

那不是对皇帝挨打的恐惧,而是对局势骤然脱缰,可能引发不可控连锁反应的精准评估。

他看得分明,吴宸轩那摔杯为号般的举动和凌厉的眼神,已将这出戏的调子定了音。

吴国贵不过是台上最锋利也最莽撞的一把刀。

三拳之下,骨肉闷响,鲜血飞溅。

殿内死寂如墓。

在绝大多数人还僵在极致的骇然中无法回神时,方光琛已然动了。

他步伐极快却依旧保持着文臣体统地抢上御阶,动作精准而有效,一手迅速搭在吴国贵再次扬起的臂膀上,暗含巧劲阻其发力,另一手则虚引其侧身,同时声音沉肃,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吴国贵粗重的喘息:

“国贵!陛下醉了,神志不清!尔等岂可当真?还不退下!”

这话明着呵斥吴国贵,实则是说给满殿惊魂未定的耳朵听——定性此为醉后失态,非臣弑君。

一句“岂可当真”,轻飘飘地将滔天大逆盖上了“误会”的遮羞布。

他随即不再看状若疯魔的吴国贵,目光锐利地扫向那群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太监宫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间激活了停滞的场面:

“都愣着做什么!陛下醉倒,龙体不慎磕碰,还不速扶回宫静养!即刻传太医!”

方光琛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静,如同在处置一件寻常的宫廷意外,强行将这血腥骇人的一幕,纳入可被解释,可被控制的轨道。

太监宫女们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涌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蜷缩在地,浑身颤抖,眼神空洞的永历帝架了起来,仓惶地拖向后殿。

地上只留下一滩刺目的污血和破碎的玉杯残骸。

丝竹早已停歇,歌舞早已散尽。

乾清宫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重的血腥味。

所有宗室勋贵、文武大臣都僵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大气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着御阶下负手而立,面沉如水的吴宸轩,看着被方光琛死死拉住,兀自呼哧喘着粗气的吴国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透出,冰冷刺骨。

天威?

在这一刻,被彻底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次日,永历帝在剧痛中醒来。

药气弥漫的寝宫内,他望着铜镜中那张青紫破裂的脸,目光有一瞬的涣散,随即猛地凝聚起来。

他没有惊呼,没有怒骂,只是死死攥紧了被褥,指节发白。

镜中人眼神混沌,却又在某一刻骤然沉淀下来,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强行压入最深处,只余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

老太监王恩贵捧着汤药,颤巍巍近前,声音里压着惊惧:“陛下……方阁老已在殿外候了一个时辰了。”

永历帝动作微微一滞,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厉色,却又转瞬湮灭。

他缓缓松开攥紧被褥的手,声音嘶哑,却异常平稳:“宣。”

方光琛稳步而入,衣冠整肃,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忧虑。

他行礼如仪,声音沉稳:“陛下圣体欠安,臣心实忧。昨夜宫宴,陛下不胜酒力,不慎跌倒,乃至龙体损伤,实乃臣等侍奉不周之罪,特来请旨责罚。”

永历帝目光与方光琛一触即分。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缓缓挤出一丝近乎扭曲的笑,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是朕……贪杯失仪,酒后胡言,惊扰众卿了。”

他顿了顿,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从喉间碾过,“吴大元帅……可曾受惊?朕……甚为不安。”

方光琛垂眸,语气恭谨却不容置疑:“大元帅一心为国,已于府中处置紧急军务。陛下既知是酒后误言,还请安心静养,勿再挂怀。”

永历帝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向王恩贵,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急迫,但那急迫之下,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拟旨。吴国贵将军……忠勇护主,于朕醉后失态之际,竭力周全,功不可没。赐黄金千两,蜀锦百匹,以示朕……嘉勉之意。”

这份旨意以一种近乎残酷的速度被拟定、发出。

吴国贵接到诏书与赏赐时,面色铁青,如握烙铁。

他毫不犹豫,直奔元帅府。

吴宸轩正在批阅军报,听罢吴国贵的禀报,朱笔未停,只在听到“嘉勉”二字时,笔锋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并未抬头,声音平淡如水,却寒彻骨髓:

“陛下赏的,你便收着。”

吴国贵这才重重叩首,声音洪亮:“末将,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