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暗影追迹与棋局新子(2/2)

“棋局已变,静默加深。勿联,勿动,待东风。——y”

点击发送。

信息化作加密数据流,通过多重跳转和伪装,消失在网络的深海之中,向着大洋彼岸某个特定的接收端奔去。

阎罗退出密室,暗门无声滑回原位,多宝阁恢复原状,看不出任何痕迹。

他走回茶桌前,坐下,看着对面那张空了的椅子,看着椅子上张瀚元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压痕。

许久,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瀚元,对不住了。但这场棋……你得先退场,他才能安全落子。”

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最后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茶很苦,涩得他微微皱眉。

但他就那么坐着,慢慢将那苦涩咽下,仿佛在品尝某种必须承受的滋味。

窗外,山风渐起,吹得老槐树枝桠乱颤,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深秋的北京,寒意已浓。

……

曼哈顿中城·华尔街某高层办公室·上午十时三十分(当地时间)

窗外是曼哈顿标志性的钢铁森林。玻璃幕墙反射着秋日晴朗的天空,云絮如丝,阳光将哈德逊河染成一片粼粼的金色。远处自由女神像的轮廓在湛蓝的天幕下清晰可见,像一枚精致的邮票。

但办公室内,气氛却与窗外的明媚截然相反。

这是一间极简主义的办公室,面积不大,约四十平米,装修以黑白灰为主调。一张宽大的黑胡桃木办公桌,桌面光可鉴人,除了三台显示器、一部加密电话和一个金属笔筒外空无一物。墙壁是深灰色的吸音材料,挂着两幅抽象的几何画。地板是黑色的哑光石材,脚步声落在上面几乎无声。

范智帆坐在办公桌后,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白衬衫的领口挺括,系着银灰色的丝质领带。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戴着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专注,带着金融从业者特有的精确与疏离。

此刻,他正在主持一个视频会议。

三台显示器上,分别显示着伦敦、香港和新加坡三个交易团队负责人的实时画面。每个人都在快速汇报着各自市场的动态、持仓情况、风险敞口以及接下来半小时的交易策略。

范智帆听着,偶尔打断,提出尖锐的问题,或要求某个数据的进一步验证。他的英语流利,带着轻微的、难以辨别地域的口音,用词精准,逻辑严密,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香港团队,对阿里巴巴的看空期权仓位,在下午开盘后半小时内平掉三分之一。”他对着中间那台显示器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一组实时数据,“理由是?”

香港团队的负责人——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立刻回答:“范总,我们监测到有神秘资金在午盘休市前最后五分钟大量买入阿里看涨期权,单笔交易规模异常,且交易路径经过多重离岸账户跳转,疑似内部消息盘。为规避风险,建议部分减仓观望。”

范智帆盯着数据流,眼神锐利如刀锋。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但力度控制得极好,几乎不发出声音。

五秒后,他作出决断:“批准。但平仓节奏要控制好,分三批次,每批次间隔五分钟,避免引起市场注意。另外,启动二号监测协议,追踪那笔神秘资金的最终流向和关联账户,我要在今晚八点前看到初步报告。”

“明白!”

“伦敦团队,”他转向左侧显示器,“英镑兑日元的套利模型,波动率参数需要修正。你们使用的历史数据区间太短,没有涵盖2016年‘脱欧公投’期间的极端波动情况。重新计算,使用过去十五年的完整数据,修正后的模型在下午三点前发给我审核。”

“是,范总。”

“新加坡团队,”右侧显示器,“你们对东南亚科技股的投资组合,行业分布过于集中。将其中15%的仓位调整到基础设施和可再生能源板块,分散风险。具体标的列表,一小时后发给我。”

“好的,范总。”

会议持续了四十五分钟。范智帆像一台精密的指挥机器,高效、冷静、毫无情绪波动地处理着来自全球三个金融中心的海量信息和决策请求。他的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每一个判断都基于数据和逻辑,没有任何冗余,也没有任何个人情感的干扰。

这正是“范智帆”这个身份该有的样子——一个在华尔街打拼多年、凭借敏锐嗅觉和冷血决断力爬上高位的华裔金融精英。专注,高效,野心勃勃,但也足够谨慎,知道如何在刀尖上跳舞而不被割伤。

会议结束,三个屏幕依次暗下。

范智帆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长时间盯着屏幕让眼睛有些干涩,但他脸上没有任何疲惫的神色,只是眼神深处,那层属于金融精英的冷静面具之下,有某种更幽暗的东西在静静流淌。

他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的小型水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水吧台设计简约,但每一件器具都价值不菲——意大利手工吹制的水晶杯,瑞士定制的恒温冰桶,连水都是来自挪威的冰川矿泉水。

他端着水杯,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蚁群般蠕动的车流和行人。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他站在光里,却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阴影,将那些温暖明亮的东西隔绝在外。

他在等。

等凯恩的消息。

泰国任务已经结束,“范曾”这个身份已经焚毁,尾款和奖金也已到手。按照常规流程,他与组织之间的短期雇佣关系已经终止,接下来至少应该有三个月到半年的冷却期,互不联系,各自消化。

但凯恩在纽约安全屋最后那句“老板对他很感兴趣”,以及随后提到的“加州清理工作”和“可能需要提供本地接应”,都暗示着——新一轮的试探和考核,可能已经开始。

这不是常规的任务派遣,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忠诚度测试。

测试他在“自由”状态下,是否依然对组织保持关注和服从。

测试他在听到“画眉被救走”“闯入者身份成谜”这些敏感信息时,会有什么反应。

甚至……测试他,是否与那个“闯入者”有某种潜在的、未被察觉的关联。

范智帆喝了口冰水,寒意顺着喉咙滑下,带来短暂的清醒感。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哈德逊河对岸的新泽西方向,眼神深远,仿佛能穿透那些钢筋混凝土的丛林,看到更远处、更隐蔽的角落。

凯恩此刻应该就在纽约,或者附近的某个安全屋。他一定在观察,在分析,在将“范智帆”回到正常生活后的每一个细节——会议的效率、交易的决策、私下的活动、甚至此刻站在窗前喝水的姿态——都记录、评估、比对,寻找任何不符合“范智帆”人设的破绽。

而范智帆能做的,就是演好这场戏。

演好一个刚刚完成高报酬秘密任务、回归正常金融精英生活、对组织后续事务保持适当距离但又不失恭敬的“职业人士”。

不能太急切,不能表现出对组织内部事务的过度好奇,不能主动打听“闯入者”或“加州清理工作”的任何细节。

但也不能太疏离,不能完全切断与组织的心理联系,需要在适当的时机、通过适当的方式,传递出“随时待命”的暗示。

这个度,要掌握得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险,少一分则疑。

他放下水杯,走回办公桌,重新戴上眼镜。屏幕上,加密邮箱的图标在闪烁——有新邮件。

不是凯恩。是公司内部关于季度财报分析会议的通知。

他点开,快速浏览,然后回复确认。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任何异常。

但就在他回复邮件的同时,他的左手食指,在键盘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看起来只是装饰的金属饰条上,用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三下。

那是激活某个隐藏程序的指令。

三秒后,他佩戴的、看起来只是普通智能手表的设备,表盘下方极其微小的指示灯,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频率闪烁了两次。

——表示程序已激活,开始扫描办公室及周边五十米范围内所有无线信号、电磁波动和异常能量源。

这是“影子”的习惯。在任何一个可能被监视的环境里,定期进行被动式环境扫描,确认安全等级。

扫描结果会加密存储在手表的独立芯片里,只有通过特定生物密钥(他的虹膜加指纹)才能调取查看。

表面上,他只是在处理工作邮件。

暗地里,他已经在为今晚可能到来的“接触”或“测试”,做最基础的准备工作。

金融精英范智帆,和影子魔王,在这一刻完美重叠。

如同硬币的两面,在阳光下反射着截然不同的光泽,但本质上,是同一块金属。

下午两点,午餐时间。

范智帆没有去公司的餐厅,也没有叫外卖。他离开办公室,乘坐专属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开出一辆低调的深灰色特斯拉 model s。

车子驶出金融区,汇入中午相对稀疏的车流。他开得很稳,遵守每一条交规,速度保持在限速下限,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车辆——不是那种明显的、会引起怀疑的频繁观察,而是经过训练的、自然的、间隔不规律的扫视。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上东区一家会员制的高档健康餐吧外。

他走进餐吧,对迎上来的侍者报出预订名字,被引到靠窗的安静位置。餐吧里客人不多,大多是附近写字楼的高级白领或富太太,低声交谈,背景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

他点了沙拉、烤鸡胸肉和一杯鲜榨果蔬汁。等待上菜的间隙,他拿出手机,浏览财经新闻,偶尔回复几条工作信息,一切如常。

但在他手机屏幕的背后,某个经过多重加密的通讯应用里,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在三分钟前已经送达。

信息内容只有一串看似乱码的字符,但范智帆的瞳孔在看到那串字符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幽灵”的标识符。

信息本身没有内容,只有一个加密的时间戳和一个地理坐标片段。

——表示“幽灵”已经收到他在清迈发送的“冥王已现身”密文,并且,她已经开始行动了。

坐标片段指向墨西哥城,但具体位置被隐藏,需要他用特定的解密密钥在安全环境中才能完整还原。

范智帆面无表情地划掉那条信息,应用自动执行预设程序:信息在显示后五秒内自动彻底销毁,不留任何痕迹。同时,手机底层系统会生成一段虚假的浏览记录和缓存数据,覆盖掉刚才那五秒内的真实操作。

侍者端上沙拉。

他拿起叉子,开始进食。动作优雅,节奏均匀,每一口咀嚼的次数都几乎相同,像在履行某种仪式。

阳光透过餐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清晰冷硬。

餐盘里的食物渐渐减少。

窗外的纽约,车流依旧,行人匆匆。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在大洋两岸,在数个时区之外,无数条暗线正在悄无声息地交织、碰撞、潜伏、等待。

冥王在公海谋划着下一轮清洗和追查。

夜枭在北京四合院里咽下苦涩的冷茶。

幽灵在墨西哥城的庄园中与参议员达成血腥交易。

而范智帆,坐在这片阳光里,安静地吃完他的午餐。

他知道,风暴从未远离。

它只是在积蓄力量,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以更猛烈的方式,重新席卷而来。

而他,必须在那之前,织好足够的网,磨快足够的刀,找到足够多的……棋子。

手机震动。

这次是凯恩。

信息很简单:“晚上八点,布鲁克林大桥公园,三号码头长椅。独自。有新的合作意向想聊聊。——k”

范智帆看完,删除信息。

他放下叉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他抬手,示意侍者结账。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镜片后那双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出鞘般的锐光。

新的合作意向?

他倒要看看,冥王的法眼里,到底想看到什么样的“忠诚”。

以及,这场试探的棋局,最终会走向何方。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走向收银台。

步伐沉稳,背影挺直,如同即将步入另一片无形战场的……孤独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