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晨课论经悟仁道(2/2)

“趁热喝。” 他把茶碗递过来,又将暖手炉塞进她冰凉的掌心,“膳房张婶熬的,驱寒管用。”

祝英台捧着温热的茶碗,指尖的凉意渐渐散去,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她看着马文才,嘴唇动了动,想问他怎么知道,却又问不出口。

马文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蹲下身,目光与她平齐,声音压得极低:“上次在溪边,我看见你藏的布条了。”

祝英台的脸 “唰” 地一下红透,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慌忙低下头,攥着茶碗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心底的小人儿急得团团转:他都看见了!他什么时候看见的?!那他岂不是早就……

“别慌。” 马文才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安抚,“我没告诉任何人。”

他起身,捡起落在石桌上的槐花瓣,指尖捻着花瓣,语气平淡:“书院的日子不比家里,你一个人,要多顾着自己些。”

祝英台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忽然鼻子一酸,眼眶竟有些发热。

离家这么久,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伪装,不敢露出半点破绽,连生病都只能硬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看穿了她的窘迫,却没有拆穿,反而还为她端来一碗姜茶,递来一个暖炉。

“谢谢。”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低头抿了口姜茶,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小腹的坠痛,也暖了那颗紧绷的心。

马文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他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她站在槐树下,挡住了那些可能投来的目光。

风穿过枝叶,沙沙作响。槐花瓣落在他的发梢,也落在她的茶碗里。祝英台捧着暖炉,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关于 “拆穿马甲” 的恐惧,好像渐渐淡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腹的坠痛缓解了不少。祝英台放下茶碗,轻声道:“我好了,咱们回去吧。”

马文才转过身,伸手拂去她发间的槐花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他的动作很轻,语气也轻:“慢点走。”

两人并肩往讲堂走,晨光透过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路过膳房时,张婶笑着朝他们招手:“英台小郎君,身子好些了?这姜茶喝了管用吧?”

祝英台的脸又红了,点了点头,快步往前走。马文才落在后面,朝张婶拱了拱手,眼底带着笑意。

回到讲堂时,谢安先生正在提问。见两人进来,他只是温和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马文才帮她把竹简摆正,又悄悄将暖手炉塞进她的衣袖里。祝英台低头看着袖中温热的炉身,指尖轻轻摩挲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偷偷抬眼,看向身旁的马文才。他正专注地听着先生讲课,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槐花瓣沾在他的睫毛上,微微颤动。

祝英台忽然觉得,这尼山书院的日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下课铃响时,马文才忽然递过来一个油纸包。祝英台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软糯的桂花糕。

“张婶给的,”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垫垫肚子。”

祝英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香在舌尖散开,暖融融的。她看着马文才,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很好吃。”

马文才看着她的笑,眼底的光也软了下来。他别过脸,假装去翻竹简,耳尖却悄悄红了。

窗外的槐花落得正盛,风一吹,满院芬芳。

槐花落了满地,书院的石板路被染得浅黄,风一吹,花瓣就打着旋儿飘进窗棂。祝英台坐在案前抄《论语》,笔尖划过竹简,留下墨色的字迹,心里却悄悄盘算着 —— 再过三日,便是她的生辰。

往年在家时,母亲总会亲手做一碗长寿面,配上她最爱的桂花糕,丫鬟们会在院子里摆上几盆月季,满院都是甜香。可如今身在书院,她只能将这份念想藏在心底,连生辰二字都不敢提。

正出神,马文才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字都写歪了,在想什么?”

祝英台吓了一跳,慌忙将竹简往回拢了拢,抬头看他:“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仁’字,笔画真多。”

马文才俯身看了看她的字,指尖点在那个歪了的 “仁” 字上:“起笔要稳,收锋要柔,你太急了。” 他说着,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笔,蘸了点墨,在空白的竹简上写了个 “仁” 字。

笔锋行云流水,起承转合间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道。祝英台看着那个字,忍不住赞道:“马兄的字,写得真好。”

马文才放下笔,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明日休沐,我要下山一趟,要不要带些东西?”

祝英台愣了愣,随即摇头:“不必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马文才没再追问,只是瞥了一眼她案头的桂花糕油纸包 —— 那是昨日他给她的,还剩最后一块。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转身走了。

祝英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纳闷,却也没多想,低头继续抄书。

次日休沐,天刚亮,马文才就背着个布包下了山。祝英台和梁山伯、荀巨伯在书院的菜圃里浇菜,荀巨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打趣道:“马兄今日怎的这般早?莫不是山下有相好的姑娘?”

梁山伯连忙摆手:“巨伯,别乱说,马兄定是去买笔墨纸砚了。”

祝英台听着两人的话,手里的水壶晃了晃,水洒在了菜叶子上。她慌忙收回神,心里却莫名有些乱。

午时刚过,马文才就回来了。布包鼓鼓囊囊的,他径直回了斋舍,没跟任何人搭话。

祝英台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勾着,总忍不住往斋舍的方向看。

第三日清晨,祝英台刚踏进斋舍,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马文才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木盒,正低头看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慌忙将木盒塞进袖袋,转身看向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我…… 我来拿书。” 祝英台的目光,忍不住往他的袖袋瞟了瞟。

马文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咳一声:“今日天气好,午后可以去后山走走。”

祝英台点了点头,拿起书,匆匆走出了斋舍。

午后的阳光正好,槐花落得更盛了。祝英台抱着书坐在槐树下,心里却想着那个木盒 —— 那里面,会是什么?

正想着,梁山伯忽然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神秘:“英台,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祝英台放下书。

“我刚才路过马兄的斋舍,看见他在偷偷摆弄一个木盒,里面好像是一支簪子!” 梁山伯压低声音,“你说,那簪子是给谁的?难不成真的是给山下姑娘的?”

簪子?

祝英台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她攥着衣角,指尖微微发凉。也是,马文才那样的人,身边若有相好的姑娘,也不足为奇。

她勉强笑了笑:“许是给他家中姐妹的吧。”

“也对。” 梁山伯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英台,今日好像是你的生辰吧?我听你前些日子提过一嘴。”

祝英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慌忙摆手:“不是不是,你记错了。”

可梁山伯却已经转身跑开了:“我去跟巨伯说!今日要给你庆生!”

祝英台想叫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多时,荀巨伯就拎着一坛酒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梁山伯,手里还拿着两包点心。

“英台兄,生辰快乐!” 荀巨伯把酒坛往石桌上一放,笑得眉眼弯弯,“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祝英台看着两人,心里又暖又慌:“你们…… 你们怎么知道的?”

“山伯说的!” 荀巨伯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咱们兄弟一场,生辰怎么能不庆祝?”

三人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祝英台回头,只见马文才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那个小巧的木盒,正看着她。

阳光落在他身上,槐花瓣沾在他的发梢,他的神色,竟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

梁山伯和荀巨伯也看见了他,连忙招手:“马兄!快来!今日是英台的生辰!”

马文才缓步走过来,目光落在祝英台泛红的脸上,唇角微微上扬。他走到她面前,将木盒递了过去。

“生辰快乐。”

祝英台愣住了,看着那个木盒,迟迟不敢接。

梁山伯在一旁起哄:“英台,快接啊!这定是马兄给你准备的生辰礼!”

祝英台这才伸手接过木盒,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月季,温润通透,正是她最爱的花。

檀香从木盒里散出来,和着槐花香,萦绕在鼻尖。

“这……” 祝英台看着那支簪子,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马文才看着她,声音轻得像风:“那日见你案头的桂花糕,想起你说过在家时,生辰会摆月季。这簪子,是我昨日下山,特意去玉器铺挑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梁山伯说的没错,那簪子,不是给山下姑娘的,是给你的。”

祝英台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满满的温柔。

梁山伯和荀巨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马兄怎么会有山下的姑娘!” 荀巨伯拍着大腿笑。

梁山伯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误会了,马兄,抱歉抱歉。”

马文才没理会他们,只是看着祝英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喜欢吗?”

祝英台握着木盒,指尖微微发颤,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喜欢,很喜欢。”

阳光正好,槐花落满肩头。祝英台看着手中的白玉簪,又看了看眼前的马文才,心里忽然觉得,这大概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辰了。

酒坛被打开,酒香混着花香飘散开来。四人围坐在槐树下,吃着点心,喝着酒,笑声在书院里回荡。

祝英台偷偷将那支白玉簪藏进袖袋,指尖摩挲着簪身的温润,心里暖融融的。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马文才之间,再也不只是猫捉老鼠的试探,而是多了一份,名为心动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