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侠骨初燃,夜探恶宅(2/2)

院内灯火通明,几个护院家丁,正提着灯笼,懒洋洋地巡逻。

我隐在假山石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待他们走过,便如一缕青烟,贴着墙根,朝着后院书房的方向掠去。

我的目标很明确。

首先,是那张钱老三所谓的“白纸黑字”的契书。此物,必须销毁,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其次,便是钱老三本人。

我白日里已经打听清楚,此人好色,但又怕老婆,每晚都会独自睡在书房里的小套间,美其名曰“清静”,实则是为了方便与府里的丫鬟厮混。

书房的窗户,虚掩着一条缝。

我用指尖,轻轻一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闪身而入。

书房里,燃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熏香混合着墨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借着微弱的光,迅速扫视着房间。

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桌,上面笔墨纸砚胡乱地摆放着,旁边还有一个多宝格,上面尽是些俗不可耐的玉器摆件。

契书,多半会放在最稳妥的地方。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桌下一个上了锁的黄花梨木盒子上。

我走上前,从腰间的软囊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探入锁孔。这是我跟着一个走江湖的老乞丐学来的本事,他总说,技多不压身,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我凝神静气,只听得“咔哒”一声微响,那把看似牢固的铜锁,应声而开。

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一叠地契房契,最上面那张,赫然便是李家豆腐坊的转让文书。

我拿起那张契书,只见上面条款苛刻,转让的价格,更是低得令人发指,几乎等同于白送。而在末尾处,李寡妇的名字上,按着一个鲜红却又凌乱的手印,可以想见,她当时是何等的挣扎与绝望。

一股怒火,再次从我心底升腾而起。

我正要将这罪恶的纸张撕碎,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声音,来自书房的内间。

我心中一凛,暗道不好!

这钱老三,竟起夜了!

我迅速将契书揣入怀中,刚要闪身躲到书架后,那内间的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钱老三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身上只披着一件中衣,嘴里还嘟囔着:“渴死老子了……”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我这个站在书桌前的黑衣人。

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的睡意,瞬间被惊恐所取代,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有……有贼啊!”

他扯着嗓子,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我暗道一声“失策”,却也再无隐藏的必要。

既然被发现了,那便索性将这出戏,唱得更彻底一些!

我身形一动,不待他喊出第二声,便如鬼魅般欺身而上,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了他的后颈。

钱老三的嚎叫戛然而止,肥硕的身体,软绵绵地便要倒下去。

可他这一声喊,已经惊动了外面的护院。

“有刺客!”

“快!在书房!”

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从四面八方迅速围了过来。

我索性不再理会昏过去的钱老三,一脚踢开书房大门,迎着那些手持棍棒刀枪的护院,正面冲了出去。

为首的一个护院,见我冲出,大喝一声,当头便是一棍。

我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左手如穿花蝴蝶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骨裂脆响,伴随着那护院的惨叫,木棍已然脱手,被我抄在手中。

我手腕翻飞,将软剑剑法中的招式化入棍法,一时间,棍影重重,虎虎生风。那些护院不过是些寻常打手,哪里见过这等精妙的招式,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纷纷中招倒地,一个个哀嚎不止,却无一人能近我三尺之内。

我下手极有分寸,只伤筋骨,不取性命。

片刻之间,院子里便躺倒了一片。

我扔掉木棍,重新返回书房,将那仍在昏迷的钱老三像拖死猪一样拖了出来,用护院们掉落的腰带,将他结结实实地捆在了院中的一根柱子上。

然后,我取出一桶冷水,毫不客气地从他头顶浇了下去。

“哗啦——”

钱老三一个激灵,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我这张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以及我手中那柄不知何时从一名护院腰间抽出的、闪着寒光的匕首。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他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

“我是谁,不重要。”我将匕首的刀刃,轻轻地贴在他的脸颊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抖得如同筛糠,“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他哭喊着求饶。

“还嘴硬?”我手腕一沉,匕首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李寡妇的豆腐坊,你还不还?”

“还!我还!我明天一早就还!我亲自去赔罪!好汉饶命!”剧痛让他再不敢有半分狡辩。

“她儿子的汤药费,你赔不赔?”

“赔!我赔!好汉要多少,我赔多少!”

“很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匕首。

他以为我便要就此罢手,刚松了口气,我却反手一转,将匕首的尖端,抵在了他的下巴上,微微上挑。

“钱老三,你给我听好了。”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我这人,没什么耐性。今日,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若日后,再让我在南屏山镇,听到你欺压任何一个良善百姓,我保证,我这把刀,下一次就不是划破你的脸皮这么简单了。”

我盯着他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让你,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听懂了吗?”

他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只能疯狂地点头,如同捣蒜。

就在这时,他或许是求生的本能爆发,竟猛地一挣,肥硕的身体朝我撞了过来。

我猝不及防及,被他撞得后退了半步。

而他,也趁此机会,拼尽全力地伸手,一把抓向我的脸,似乎是想扯下我的蒙面巾,看清我的样貌。

我心中一惊,急忙偏头。

只听“嘶啦”一声。

我的蒙面巾,竟被他硬生生扯下了一角!

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并未看清我的全貌,但月光下,我下半张脸的轮廓,还有那眉眼的清秀,定然被他看了个大概。

更要命的是,我方才情急之下,下意识地用左手格挡了一下他的手。这个习惯,是我练剑多年养成的,左手为守,右手为攻。

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再不敢有片刻停留。

我从怀中掏出那张契书,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凑到旁边一盏掉落在地的灯笼上,火苗“轰”的一下窜起,瞬间将那张罪证,烧成了灰烬。

“记住我的话。”

我留下最后一句话,足尖一点,身影便如一只黑色的猎鹰,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幕之中。

只留下一个被吓破了胆的恶霸,和满院子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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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心观自己的房间,我脱下夜行衣,换上素净的道袍,只觉得浑身的杀气,才渐渐褪去。

我走到水盆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我的脸。

那张被钱老三惊鸿一瞥的脸。

我皱起了眉头。

今夜之事,虽还了李寡妇一个公道,却也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那个钱老三,记住了我的眉眼轮廓,更重要的是,他或许会记住我左手格挡的习惯性动作。

这些线索,虽然零碎,但若是有心人查探起来,未必不会成为麻烦。

我叹了口气。

江湖,终究不是话本。行侠仗义,也并非全无代价。

今日之事,苏世安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是会赞我做得对,还是会怪我行事鲁莽,不懂得保全自身?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今夜,我睡不着了。

窗外,风吹过松林,发出阵阵涛声,像极了……我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