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谁是看客,谁陷情劫(2/2)

她正被迫以第一人称的视角,亲身体验着那种希望如何被日升月落、被四季轮回一点点消磨、侵蚀,最终风化成为绝望的残酷过程。她站在渡口,看着江水从春日的浑浊到夏日的丰沛,从秋日的清冽到冬日的枯瘦。她能感受到角色内心如同那江畔的柳树,经历着繁茂与凋零,那份鲜活的思念如何在无尽的等待中逐渐变得苍白、枯萎,最终只剩下一个执念的空壳。这种精神上的凌迟,远比任何物理层面的攻击都更加折磨人。

然而,当林寻那声充满了不屈意志、试图冲破命运安排的呐喊,如同穿透浓雾的灯塔光芒般传来时,一股全新的、剧本之外的“变量”,猛地注入了她所扮演的角色意识深处。

那是一种……“被看见”、“被回应”的震撼性体验。

她的等待,不再是单方面的、被动的、仿佛投入虚无的空谷,得不到任何回响的绝望消耗。在江的另一头,在那遥远而未知的京城方向,有一个人,那个她等待的人,正在与某种强大的、阻碍他归来的力量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他并非全然忘却,他并非心甘情愿地背弃!

这份突如其来的认知,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强烈曙光,猛地刺破了她角色内心中那积累了无数个日夜、浓得几乎凝固的绝望冰层。

于是,她所体验的这份“等待”,其性质开始发生微妙而根本的改变。它不再仅仅是充满哀怨的、被动承受的悲伤。它悄然多了一丝……“战斗”的意味,一种坚韧的、主动的坚守。她不再仅仅是无奈地看着时光流逝,而是在主动地、用自己的全部思念、信念与生命,与那股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试图将她的书生永远带走、将诺言碾碎的“命运”(或者说,是这场戏的“导演”),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激烈的对抗!

两个核心“演员”的“情感动机”与“行为逻辑”,都因为他们自身不屈的意志注入,发生了显着的、偏离原始剧本的“错误”。

这场旨在剖析情感的“实验”,开始出现了研究者未曾预料到的、来自“实验品”自身的“干扰变量”。

而真正致命的、足以颠覆整个实验的变数,却来自于那个一直被所有人(包括“聆听者”)在某种程度上忽略的、“真正的”主角与观众——那个作为“舞台背景”而存在、承载着所有原始怨念的、真正的红衣怨灵本体。

她一直沉默地、近乎麻木地,悬浮于这个被重构的世界之外,像一个幽灵观众,冷冷地观看着这场关于她自己悲惨命运的“戏剧重演”。她看到了那个与她记忆中那个最终模糊、可恨的负心人形象截然不同的“书生”——他竟然在抗拒,在挣扎,在面对诱惑时,爆发出了想要“回去”的强烈意志。她也看到了那个与她记忆中那个只剩下哀怨和绝望的“自己”不同的镜像——她的等待,并非全无意义,她的思念,仿佛真的化作了某种力量,跨越了时空,与另一端的挣扎产生了共鸣。

一个全新的、在她那被数百年怨恨彻底填满和固化的意识中,从未出现过的“可能性”,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悄然诞生了。

“如果……如果他当初,也曾这样……挣扎过呢?”

这个微弱却石破天惊的念头,像一颗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种子,带着一丝迟疑与巨大的震撼,落入了她那片早已被怨恨的盐碱地所覆盖、荒芜死寂的心田。

下一秒,她那原本如同定向爆破般、全部指向那个“负心”书生的滔天怨气与诅咒,其矛头发生了根本性的偏转。那股庞大而黑暗的能量,不再纠缠于那个个体的、或许也曾无奈的“书生”,而是猛地调转了方向,带着被欺骗、被玩弄了感情的极致愤怒,狠狠地撞向了那个真正制造了这一切悲剧、冷酷地安排着命运、阻碍了所有美好可能的、无形的、冰冷的“命运”本身——也就是这场戏的幕后“导演”,那个自以为是看客的“聆听者”!

轰——!!!

整个由“聆听者”力量维持的概念世界,再次发生了远比之前更加剧烈的震动与扭曲!青灰色的天空布满了龟裂的纹路,清澈的江水翻涌起不祥的黑色泡沫,柔美的柳丝再次变得僵硬!

而那只始终悬浮于天穹、代表着绝对理性与秩序的“审判之眼”,它那由亿万个完美水晶切面构成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球本体上,毫无征兆地、同时迸裂出了无数道细微却清晰可见的、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的裂痕!裂痕中,隐约有混乱的、不属于这个秩序世界的数据流如同血液般逸散出来!

它精心设计的、旨在用可控变量来分析和解构人类情感的“实验”,因为无法预测和量化的“人性变量”的强烈干扰,以及被激怒的“实验品”那超出理解范围的、指向研究者本身的反噬,彻底……失控了!

“聆听者”企图始终扮演一个超然物外、冷静观察的看客,却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当它亲手摆弄那些它无法真正理解的情感之火时,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深陷于这场它试图剖析的“情劫”漩涡之中,并从观察者,可悲地转变成了故事里,那个最大的……“反派”与被迫承受怨念的标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