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谁是看客,谁陷情劫(1/2)

乌篷船缓缓驶入江心浓雾,渡口上那抹鲜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仿佛被这片青灰色的天地温柔而又残忍地抹去。

船上的林寻和王大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他们虽然是被迫上场的“演员”,却奇迹般地保留着属于自身的清醒意识。王大爷的角色是“见证者”,是这出悲剧的旁观者,因此规则对他的束缚相对宽松。他只是默默地、有节奏地摇动着船桨,木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单调而寂寥。他那双阅尽世事的眼中,此刻充满了对船头那年轻“书生”的深切怜悯,以及对这场由冰冷意志主导的残酷“戏剧”的无声愤怒与深深无奈。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刻满了对命运无常的诘问。

而林寻,则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他的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被迫沉浸于书生的情感模板中,感受着离别的愁绪与对前程的憧憬;另一半则如同被困在透明牢笼里的囚徒,清醒而痛苦地注视着这一切,并疯狂地寻找着破局之法。

“聆听者”的剧本,是开放式的。它只冷酷地设定了故事的起点(离别)与那早已注定的悲剧结局(辜负与怨念),而中间那漫长的时间跨度与复杂的情感演变过程,则需要“演员”们自行填充演绎。它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研究员,在观察实验对象(白鼠)如何凭借本能与有限的认知,在由情感与抉择构筑的复杂迷宫中寻找出路——或者说,走向那个预设的悲剧终点。

按照原故事那模糊的脉络,“书生”到了京城之后,总会因为种种原因——或是沉溺于帝都的繁华与诱惑,或是权衡利弊后另结高枝,或是干脆遭遇不测——最终未能履行诺言,归去迎娶那位在渡口苦等的女子。这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却又指向单一悲剧结果的模糊设定。

现在,“聆听者”似乎将这个至关重要的“选择权”,以一种残酷的方式,“交付”给了扮演书生的林寻。它开始向林寻那被角色模板覆盖的“意识”中,精准地投送各种它认为足以影响人类决策的“变量”与“刺激”。

变量一:逻辑推演。 一道纯粹由冰冷数据构成的意念,如同手术刀般直接切入林寻的思维核心:“回归分析模型启动:选项a,放弃前程,回归迎娶该女子,预计获得情感满足度及个人幸福感为定量a。选项b,留在京城,全力追求功名,预计获得社会地位提升、资源获取率及长远发展潜力为变量b。根据最优生存策略与资源最大化原则进行演算,b值远大于a值。逻辑结论:理性选择应为放弃回归,最大化利用京城资源。”

变量二:诱惑具象化。 紧接着,林寻的“眼前”,那江南的烟雨迷雾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栩栩如生的幻象。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阳光下闪耀,身着龙袍的皇帝投来赞赏的目光,气质高华的宰相千金对他暗送秋波,同窗好友纷纷祝贺他前程似锦……所有代表着“世俗成功”、“权力”与“更高阶层认同”的符号,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引力,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那小小的、落后的渡口,那抹单薄的红色身影,与他即将拥有的广阔天地相比,已经微不足道,不值得他回头。

这些,便是“聆听者”基于其庞大数据库与逻辑模型,所能理解和模拟出的、驱动人类做出“背叛”行为的全部动机——即纯粹理性的、趋利避害的生存算法。它在冷静地观察,等待着林寻(作为书生)在它的“引导”下,做出那个在它看来“合乎逻辑”、符合“最优解”的选择。

只要林寻的意识,哪怕有一丝倾向于接受了这些变量,做出了“不归”的选择,就等于向“聆听者”证明了,“背叛”并非什么不可捉摸的神秘情感爆发,而是一种可以被计算、被预测、被模型化的理性行为。那么,由此行为后续产生的“怨念”,这个困扰它的核心异常数据,自然也就可以被纳入其运算体系,进行量化、分析,并最终找到破解与“格式化”的方法。

林寻猛地闭上了眼睛。他清晰地感受着那些试图侵蚀他意志的冰冷逻辑链条,也抗拒着那些充满诱惑力的繁华幻象,同时,他更努力地捕捉、护持着角色内心那份正在被外部变量不断冲击、逐渐变得模糊的、对渡口女子的“爱恋”与“承诺”。这份情感,此刻成了他对抗冰冷逻辑的唯一武器。

他知道,他决不能顺着“聆听者”设定的思路走下去。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意识能否保全,更关乎便利店众人的生死,乃至人类文明中那些无法被数据化的、珍贵的情感维度能否存续。一切的平衡,仿佛都系于他此刻在角色扮演下的一个“念头”,一个“选择”。

他霍然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书生的彷徨或憧憬,而是属于林寻的、混合了决绝与愤怒的光芒。他对着空无一物、只有浓雾与流水的船舱,用尽全部的意识力量,发出了既属于被扮演的“书生”,又远远超越了角色设定的、震彻灵魂的呐喊:

“不!我要回去!现在就调头回去!”

他“腾”地站起身,光影构成的身躯在乌篷船的轻微摇晃中显得异常坚定,他转向王大爷,意图让他立刻调转船头。

警告:检测到行为严重偏离‘角色核心动机’预设轨道。‘书生’角色的核心动机经分析为‘追求功名,实现个人价值最大化’。 “聆听者”冰冷的警告如同枷锁,瞬间缠绕上来,试图将他的意识重新压回模板之内。

“他的核心动机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功名!”林寻的意识,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充满攻击性地,向着那高悬于天的“审判之眼”,向着其背后冰冷的意志,发起了猛烈的冲撞!“他寒窗苦读,追求功名,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衣锦还乡’!是为了能配得上她,是为了给她一个承诺中的、更好的未来!是为了不辜负那份在渡口交付的信任与深情!你们这些只懂得0和1、只会计算得失的冰冷怪物,你们根本不懂!不懂什么是‘爱’!不懂什么是超越利弊计算的‘责任’!”

这一刻,他仿佛与那个被书写在故事里、被简单定义为“负心人”的书生角色,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奇妙共鸣与深切悲悯。他不是在为自己此刻的处境辩护,更像是在为那个在无数类似故事中被扁平化、被唾弃了千百年的、或许也曾有过挣扎与无奈的“书生”原型,发出积压已久的辩护与呐喊!

逻辑冲突。检测到无法量化的情感变量强烈干扰预设模型。角色动机模型复杂度提升。正在重新采集数据,重新评估角色核心动机…… “聆听者”那庞大而精准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以被清晰感知的、源于计算过载或模型冲突而产生的“迟滞”与“困惑”。完美的逻辑链条,被人性中不可预测的非理性光辉,灼烧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就在这一瞬间的迟滞之中,岸上,那个由苏晴晴意识扮演的红衣女子,似乎也穿透了角色的屏障与空间的阻隔,清晰地接收到了来自江心、来自林寻意识中那充满了挣扎与反抗的呐喊波动。

她的“剧本”,是漫长而绝望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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