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洞中日月长(2/2)

但到了夜晚,当一切劳作停歇,山洞被更深的寂静和黑暗笼罩时,思念便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来。她会想起儿时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凌弃笨拙地将编好的草蚱蜢塞到她手里,自己却红了耳根的模样;想起两人偷偷溜到后山溪边,他教她辨认可以止血的茜草,她则告诉他哪种浆果最甜;想起那年饥荒,他把自己省下的半块麸饼硬塞给她,自己却饿着肚子去林子里找吃的,回来时手上添了好几道被荆棘划破的口子;想起父亲被征走后,是他默默扛起了两家的担子,那双本该握笔的手,为了护着她,早早地就拿起了猎弓和柴刀,磨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茧;想起战火蔓延到家乡的那个夜晚,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在火光与哭喊声中头也不回地冲进黑暗,哑着嗓子对她说“别怕,跟我走”;想起无数个逃亡路上的寒冷夜晚,两人挤在破庙或山洞里,分食一块干硬的麦饼,话不多,却有一种刻入骨髓的、相依为命的暖意。

这些深埋心底、跨越了年岁的记忆碎片,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也格外让人心头发酸。她常常在半夜惊醒,屏息凝神倾听洞外的动静,仿佛能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但每一次,都只有风声呜咽。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他的旧伤会不会复发?戈壁的风沙会不会迷了眼睛?伪装会不会被识破?兑换是否顺利?会不会被黑水商会那样的庞然大物盯上?每一种可能,都让她寝食难安。

她也会想到南风镇,想到那片他们刚刚逃离不久的血火之地。不知道里斯坦和卡尔文的明争暗斗到了何种地步?那些涌入的大小势力又将南风镇搅成了怎样一番模样?兽人的活动范围是否还在扩大?有时,她甚至会对那个充满危险和混乱的地方产生一丝极其荒谬的“怀念”,毕竟,在那里,虽然步步惊心,但至少两人是在一起的。而此刻,在这相对安全的山洞里,她却要独自承受这份未知的煎熬。

等待,成了最磨人的酷刑。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刻都充斥着想象和担忧。叶知秋只能依靠整理药材、研读医书、反复检查储备来让自己保持冷静和镇定。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必须守好这个“巢穴”,这是凌弃能够放心远行的基础,也是他们无论遭遇什么,最终能够回来的“家”。他们是彼此在这乱世中,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锚点。

长夜漫漫,油灯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微微晃动,形单影只。她拿起炭笔,在那张记录信息的兽皮卷上,小心翼翼地划下一道痕迹,代表凌弃离开的天数。每划下一道,心中的期盼就多了一分,忧虑也深了一层。洞中不知岁月长,唯有思念与坚守,在寂静中默默流淌,等待着远方归人的脚步声,叩响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