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深渊筑巢(1/2)

寒意如同浸透骨髓的冰水,无声地缠绕着黎明前的山谷。最后一抹夜色顽固地黏附在嶙峋的岩石缝隙和干枯的灌木丛深处,迟迟不肯散去。风,不再是夏夜的暖流,而是带着初冬将至的凛冽,穿过岩隙时发出低沉的呜咽,卷来远方鹰嘴隘口方向尚未散尽的、混合着木材焦糊、血肉烧灼和某种更深层腐烂的复杂恶臭。这气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人的心脏,提醒着昨夜那场发生在咫尺之遥的血腥冲突。

就在这片被死亡气息浸染的灰暗天光下,两道身影,如同从阴影本身剥离出来的部分,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岩壁,以一种近乎液体的流动感,悄无声息地同步滑近山坭入口处那丛生长得异常茂密、交织着长满毒刺的“鬼见愁”藤蔓。他们的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衣袂摩擦的声音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正是凌弃和叶知秋。

凌弃率先停下,动作凝滞得如同瞬间化为了山体的一部分。他抬起右臂,手掌竖起,向身旁仅半步之遥的叶知秋做了一个绝对禁声、同时示意潜伏的手势。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汇,但叶知秋的身体已在瞬间做出了完全同步的反应——她如同被冻结般定在原地,呼吸在刹那间变得微不可闻。

两人同时伏低身体,重心下沉,几乎与地面平行。凌弃的每一块肌肉,从绷紧的肩胛到蓄势待发的小腿,都如同拉满的硬弓弦,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却又被极强的意志力约束在绝对的静止之中。他的呼吸被压到了极限,只有微弱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偶尔逸出,显示着生命的迹象。叶知秋亦是如此,她的身形更显单薄,但那种融入环境的隐匿感却丝毫不逊色,她的手虚按在腰后匕首的柄上,指尖冰凉却稳定。

他们的全部感官,在这一刻提升到了非人的敏锐程度。耳朵捕捉着风穿过不同宽度岩隙时产生的细微音高变化,分辨着那是自然的呜咽还是某种模仿性的哨音;鼻腔过滤着空气中复杂的味道——泥土的腥气、腐烂植物的酸味、远处隘口的焦臭,以及……是否夹杂着一丝不属于此地的、比如劣质烟草或陌生人的汗液气味?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镜片,扫视着前方每一寸土地:那片看似被风吹乱的落叶,其散落轨迹是否自然?那根低垂的枯枝,折断的茬口是新的还是旧的?岩石背阴处那片深色的痕迹,是夜露还是未干的血渍?甚至连脚下泥土中微生物活动带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震动,也在他们极度专注的感知范围内。

昨夜隘口那场短暂却惨烈无比的厮杀,每一个画面都如同用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脑海深处。刀剑劈开骨肉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兽人狂野的战吼、帝国士兵临死前的咒骂、哥布林尖利的嘶鸣、还有那发光石头被抢夺时引发的疯狂……这些声音和画面如同鬼魅般在耳边眼底重现。鼻尖仿佛还顽固地萦绕着那股铁锈与内脏混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这气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此刻踏足的每一寸看似平静的土地,都可能暗藏着致命的杀机,都可能有一双或者无数双充满贪婪、仇恨或仅仅是纯粹恶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

在藤蔓前,两人如同两尊被时光遗忘的石雕,凝固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这段时间漫长如同永恒,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在胸腔内沉重而缓慢的搏动。直到反复确认,除了风声、溪流声、枯草摩擦声这些山谷固有的、规律的“寂静”之外,再无任何不和谐的、人为的或带有敌意的声响,凌弃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他极慢地转过头,与叶知秋的目光在昏暗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但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传递出的信息清晰无误:暂时安全。

凌弃率先行动。他没有直接去触碰那些看起来是入口的藤蔓,而是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绕到藤蔓覆盖区域的左侧,那里有几块看似随意堆叠、长满青苔的岩石。他的手指在岩石缝隙间极其熟练地摸索着,动作轻巧得如同抚摸易碎的瓷器。指尖触碰到几个特定的凹凸点,施加不同角度和顺序的力道。叶知秋则始终保持在他的侧后方,身体半蹲,视线如同扫描般持续扫视着周围的动静,特别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以及两侧可能藏匿敌人的制高点。她的耳朵竖起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被凌弃动作掩盖的异常声响。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吞没的机括响动从岩石内部传来。紧接着,藤蔓后方,一块与周围山体颜色、纹理几乎完全融为一体、边缘缝隙被泥土和苔藓填满的石板,缓缓向内滑动,露出了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的缝隙。缝隙内一片漆黑,透出一股混合着泥土、烟火和淡淡草药味的、属于“家”的熟悉气息。

凌弃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没有骨头一般,率先侧身,以一种扭曲却流畅的角度,迅捷地滑入了那片黑暗之中。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准,确保不会在入口处留下任何刮擦或碰撞的痕迹。叶知秋紧随其后,她的身形更为纤细,动作同样灵巧无声,如同影子般贴着他的脚步滑入洞内。

在叶知秋的双脚完全踏入洞内的瞬间,早已守在门内侧阴影中的她,立刻用肩膀和后背抵住了正在缓缓回弹的石板,用尽全身力气,将其迅速推回原位。沉重的石板与石框闭合时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虽然轻微,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紧接着,是金属门闩滑入卡槽的“咔嚓”声,一道,两道……她甚至摸索着将一根平时很少动用、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抬起的粗重橡木杠子,费力地抬起,两端精准地嵌入石壁上的凹槽,形成了第三道坚固的物理屏障。

做完这一切,黑暗中才传来她无法抑制的、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汗水瞬间浸湿了她的鬓角和后襟,不仅仅是用力所致,更是高度紧张后的骤然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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