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老井说话(1/2)
马家屯有口老井,据说会说话。
井在村东头,青石砌的井沿被磨得发亮,不知多少代人在这儿打过水。井水清甜,夏天冰凉,冬天温润,屯里人都说这是口宝井。
但屯里老人也传着一句话:太阳落山后别去打水,尤其别一个人去——井会跟你说话。
马小跳偏不信。
他是屯里第一个考上省城大学的,学的是心理学,暑假回乡搞社会实践。听说这口“会说话的井”,第一反应就是:集体癔症,典型的民间迷信!
“小跳啊,真不是迷信。”他奶奶一边纳鞋底一边说,“你三爷爷年轻时就碰见过,晚上去打水,井里有人叫他名字。他应了一声,第二天就发高烧,躺了三天才好。”
马小跳推了推眼镜:“奶奶,那是巧合。人晚上视线不好,精神紧张,容易产生幻听。咱们屯子四周环山,地形像个喇叭,声音传播也有关系。”
“就你能!”奶奶用针挠挠头,“反正你晚上别去,听见没?”
“好好好。”马小跳嘴上答应,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去探个究竟。
傍晚,他帮家里干完农活,借口去村口小卖部买烟,溜达到了老井边。
太阳刚下山,天边还有一抹红霞。老井静静躺在那里,井口黑洞洞的,像只眼睛望着天空。马小跳走近井沿,探头往下看——黑乎乎的,深不见底,只能闻到一股湿润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苔藓气息。
“有人吗?”他半开玩笑地喊了一声。
声音在井里回荡:“有人吗……人吗……吗……”
马小跳笑了,这不就是回声嘛!他清了清嗓子,唱了句歌:“大河向东流啊——”
井里回应:“流啊……流啊……”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北斗啊……斗啊……”
马小跳乐了,这井的回声效果真好,跟ktv似的。他玩心大起,又喊:“井啊井,你真会说话吗?”
静了几秒,井里传来:“会啊……”
马小跳一愣。这声“会啊”跟回声不太一样,声音更清晰,语调也怪怪的,像是真有人在回答。
“谁?”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没人。
“我啊……”井里又传出一声。
马小跳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次他听得真切,不是回声,是真的有人在说话!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你是谁?”
“我是井啊……”
马小跳往后退了两步。心理学知识告诉他,这可能是某种听觉错觉,或者……有人恶作剧?
他决定试探一下:“井怎么会说话?”
“井怎么不会说话?”那声音反问道,居然带着一丝戏谑,“井听了你们屯子几百年的悄悄话,还不能说两句?”
马小跳心里直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那你跟我说说,屯里有什么秘密?”
井沉默了。正当马小跳以为这“恶作剧”结束时,井里突然传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得马小跳头皮发麻。
“马老三上个月偷偷卖了他爹的老怀表……”井开始说了,“李寡妇昨晚又梦见她死去的男人了……赵家小子考试作弊,卷子藏鞋垫里……”
马小跳听得目瞪口呆。马老三卖怀表的事他知道,那是他三叔,上个月确实卖了块怀表换酒钱。李寡妇做梦?这没法验证。但赵家小子作弊——那小子是他堂弟,上周考试确实作弊了,还跟他吹嘘过!
“你……你怎么知道?”马小跳声音发颤。
“井有耳朵啊……”那声音慢悠悠地说,“井水通着地下水脉,地下水脉连着每家的井,每家的井都长着耳朵……”
马小跳觉得这话既荒谬又有点道理。屯里人家的井确实都是打的地下水,理论上水脉是相通的。但井有耳朵?这太离谱了!
“我不信。”他摇头,“你肯定是人装的。”
“那你下来看看啊……”声音带着诱惑,“下来看看井底有什么……”
马小跳本能地又退了一步。下井?开什么玩笑!这井少说十几米深,而且井壁长满青苔,滑得很,下去就上不来了。
“怕了?”井似乎能看见他的动作,“大学生也怕鬼?”
“我不是怕鬼,我是怕死。”马小跳实话实说,“你这激将法太老套了。”
井里传出一声叹息,像是失望,又像是赞赏:“你小子比你爹强。你爹当年被我吓尿裤子了。”
马小跳一愣:“你认识我爹?”
“马建军嘛,小时候调皮,往井里扔石头,被我骂了一顿,哭着跑回家了。”井说,“那是……一九七三年?对,夏天,他穿条开裆裤,屁股蛋子晒得黝黑。”
马小跳彻底懵了。这事他听爹提过,说小时候被井里的声音吓哭过,但细节从没细说。开裆裤?黝黑的屁股蛋子?这井要真是人装的,不可能知道这么细吧?
“你……你到底是什么?”马小跳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说了,我是井。”声音平静下来,“一口活了三百多年的井。明朝万历年间打的,见证过七次改朝换代,听过无数秘密,也……吞过三个人。”
“吞过三个人?”
“两个失足掉下去的,一个自己跳的。”井顿了顿,“他们的魂还在井底呢,你要不要听听他们说话?”
话音刚落,井里突然传出嘈杂的声音,有男人的叹息,有女人的哭泣,还有小孩的嬉笑,混在一起,听得马小跳毛骨悚然。
“停!停!”他捂住耳朵。
声音戛然而止。
马小跳大口喘着气,后背全湿了。他看了眼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我得走了。”他转身想跑。
“等等。”井叫住他,“你不想知道屯里最大的秘密吗?”
马小跳脚步一顿。好奇心害死猫,但他确实想知道。
“什么秘密?”
“明天晚上,带只烧鸡来,我告诉你。”井说,“要刘老四家熏的,别家的不行。”
马小跳哭笑不得:“你还挑食?”
“刘老四用的果木熏,香。”井理直气壮,“记住,太阳落山后来,一个人来。敢告诉别人,我就把你们家的秘密全抖出来——包括你十三岁还尿床的事。”
马小跳脸腾地红了:“你……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我说了,井有耳朵。”声音带着得意,“快回去吧,你奶奶来找你了。”
马小跳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远处有手电筒的光在晃,隐约能听见奶奶喊他的声音。
“明天见。”井说完这句,再没声了。
马小跳魂不守舍地回到家,奶奶一顿数落:“这么晚跑哪儿去了?饭都凉了!”
“就……就在村口转了转。”马小跳支吾着。
吃饭时,他故意问:“奶奶,咱屯里谁家井水最好?”
“都差不多,都是从老井那脉下来的。”奶奶给他夹了块肉,“不过要说熏鸡,还是刘老四家最好,用的果木,香!”
马小跳筷子差点掉地上。井连这都知道?!
当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口井太邪门了,知道那么多事,不可能是人装的。可井怎么会说话?真有井精井怪?
他想起大学里教授讲过“集体潜意识”和“场所记忆”的理论,说某些地方因为长期发生特定事件,会形成一种“记忆场”,敏感的人能感受到。难道老井就是这样?几百年来,屯里人都在井边聊天、说秘密,这些声音信息以某种方式“储存”在井里了?
越想越糊涂,马小跳索性不想了。明天带只烧鸡去,看那井能说出什么“最大的秘密”。
第二天下午,他真去刘老四家买了只熏鸡。刘老四还奇怪:“小跳,你不是不爱吃熏鸡吗?嫌咸。”
“突然想吃了。”马小跳含糊道。
太阳一落山,他就拎着烧鸡来到老井边。这次他有备而来,手机开了录音,藏在口袋里。
“我来了。”他对着井口说。
静了几秒,井里传出声音:“鸡带来了?”
“带来了。”马小跳晃了晃油纸包。
“扔下来。”
“扔下去?”马小跳一愣,“那你不吃了?”
“井怎么吃鸡?”声音笑道,“扔下来,井底的朋友们吃。”
马小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油纸包扔进了井里。他侧耳倾听,等了半天,没听到落水声,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鸡呢?”他问。
“吃了。”井说,“现在,告诉你屯里最大的秘密。”
马小跳竖起耳朵。
“你们屯子底下,有个古墓。”井一字一顿地说,“明朝一个王爷的,陪葬品无数。”
马小跳心跳加速:“真的?在哪儿?”
“就在老槐树底下,离地面三丈深。”井说,“但别打主意,墓有机关,进去就出不来了。三十年前,有两个外乡人来盗墓,下去了,再没上来。”
马小跳想起老槐树,那是屯里最老的树,三个人合抱那么粗,就在祠堂旁边。树下有古墓?这要是真的,可是重大发现!
“你怎么知道?”他追问。
“我打的井,我能不知道?”井得意地说,“井水就是从墓室旁边流过的,我听过王爷说话呢——虽然都是梦话,他睡了四百多年了,偶尔会嘟囔两句。”
马小跳觉得这越来越离谱了:“王爷说什么了?”
“抱怨陪葬的侍女不够漂亮,抱怨墓室太潮湿,抱怨后人不上香……”井顿了顿,“最近一次是十年前,他说:‘外面怎么这么吵?盖房子呢?’”
马小跳想起来了,十年前屯里确实在老槐树附近盖了间仓库,打地基时动静挺大。
“还有别的秘密吗?”他问。
“有啊,多着呢。”井说,“但你得再拿东西换。下次带壶酒来,要高度的。”
马小跳哭笑不得:“你这是敲诈啊!”
“这叫等价交换。”井理直气壮,“我知道那么多秘密,白告诉你?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行行行,下次带酒。”马小跳妥协了,“那今天先这样,我回去了。”
“等等。”井叫住他,“给你个忠告:最近别让小孩靠近井边,井口青苔有点松,危险。”
马小跳心里一动:“你在关心我们?”
“我在关心我的名声。”井哼了一声,“再掉下去人,你们该把我填了。我可不想死。”
“你会死?”
“井干了,我就死了。”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这几年水位一直在降,我怕……撑不了几年了。”
马小跳沉默了。他想起奶奶说过,这两年井水确实不如以前旺了,夏天有时还会见底。
“有什么办法吗?”他问。
“多下雨,少打水。”井苦笑,“但你们做不到。屯里三百多口人,都要喝水。”
马小跳心情复杂地回到家。那一晚,他失眠了。井的话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古墓、王爷、即将干涸的井……
接下来的几天,马小跳像着了魔似的,一有空就往老井跑。他带过酒、带过点心、带过水果,从井里“买”来了一个个秘密:
张会计做假账,私吞了村里两万块钱修路款;王大夫的祖传秘方其实是偷学他师兄的;小学校长和语文老师偷偷搞对象,晚上在教室约会……
有些秘密无关紧要,有些却让马小跳心惊。他不敢说出去,怕惹麻烦,也怕井真把他家的秘密抖出来——天知道这口井还知道些什么!
但他最在意的,还是那口井本身。他查资料,问专家,想弄明白井为什么会“说话”。有个搞地质的同学说,可能是地下空洞造成的共振效应;有个学声乐的朋友说,井的形状可能形成特殊的共鸣腔;还有个研究民俗的教授说,这属于“地灵”现象,世界各地都有类似传说。
没一个解释让马小跳完全信服。
一周后的晚上,马小跳又来到井边。这次他没带东西,心情沉重。
“井,我明天要回学校了。”他说。
井沉默了一会儿:“暑假结束了?”
“嗯,要开学了。”
“还会回来吗?”
“过年回来。”马小跳顿了顿,“你……你会想我吗?”
井笑了,笑声在井里回荡:“一口井想一个人?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马小跳也笑了:“可能吧。跟你聊天挺有意思的,比跟人聊天有意思。”
“那是因为我不会撒谎。”井说,“井从来不说谎。人说的秘密可能掺假,井听到的都是真话。”
这话让马小跳深思。确实,井告诉他的那些秘密,后来他小心求证,发现都是真的。
“对了,给你个临别礼物。”井说,“告诉你个你自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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