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把财神爷气哭了(1/2)
发现每次烧香许愿,神龛里的财神像都会掉金粉。
我以为是神迹,兴奋地天天许愿暴富。
直到邻居大妈神秘兮兮告诉我:“傻孩子,那是财神爷被你气哭了,金粉是眼泪。”
我不信,连夜蹲守,果然看到胖乎乎的金光虚影坐在神龛里,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这届凡人太贪了……月薪三千许愿十个亿……功德簿都快记成高利贷了……”
第二天,我默默把香换成儿童维生素软糖,旁边纸条:“吃点甜的,别哭了,慢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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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子时。
城市像一头被抽干了力气的巨兽,瘫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只有零星几点霓虹,像是巨兽皮肤上溃烂发炎的伤口,苟延残喘地明灭着。
城中村,筒子楼,三层,最靠里那间。门牌号模糊得只剩个轮廓。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距离近得能看清对面墙皮脱落后露出的、蜈蚣似的裂缝。月光是绝迹的奢侈品,只有楼道里那盏坏了半年没人修、偶尔抽搐着闪一下的声控灯,勉强将一点濒死的光晕,从门缝底下塞进来。
屋里没开灯,黑暗黏稠得如同实质。只有靠墙那张掉漆的八仙桌上,一点微弱的猩红,在无声地明灭。
那是三炷线香。劣质的,一块钱能买一大把的那种,燃烧时散发出浓烈刺鼻的香精味,混杂着劣质染料的气息,在狭小闭塞的空间里淤积不散。香头上三点红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执着地亮着,袅袅的青烟笔直上升,升到天花板附近,被积年的油烟垢腻挡住,无奈地弥散开,给本就污浊的空气再添一层暧昧的薄纱。
香炉是个磕了边的粗陶碗,里面盛着半碗香灰,灰白相间,板结着,像是某种不详的沉淀。碗后面,紧贴着斑驳的墙壁,立着一个神龛。说是神龛,其实就是个廉价的红漆木头盒子,做工粗糙,边角处的红色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惨白的木茬。盒子里,端坐着一尊财神像。
同样是粗制滥造的产物。塑料材质,涂着黯淡的金漆,那金色早已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扑扑的,像蒙了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油腻。财神爷那张本该富态喜庆的圆脸,被拙劣的工艺弄得有些走形,嘴角那抹程式化的笑容,在昏暗跳动的香火映照下,显出几分僵硬的诡异。他一手托着个歪斜的金元宝,另一手持着卷轴,但卷轴上的字迹模糊一片,如同谶语。
陈续续就跪在这神龛前。不是虔诚的那种跪,是累瘫了之后顺势滑跪下去的姿态。他身上还套着白天跑外卖的工装,荧光黄的马甲在黑暗里是个模糊的色块,散发着汗味、油烟味和雨水沤过的霉味。头发被头盔压得扁塌油腻,耷拉在额前。一张脸在香火明灭的光线下,憔悴得像被揉皱又展开的纸,眼窝深陷,里面布满红血丝,眼下是浓重的、泛着青黑的阴影。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尊黯淡的财神像,嘴唇干裂起皮,无声地开合,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声音低哑,气若游丝,却带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狠劲:
“求财神爷保佑……中彩票……头奖……五千万……不,一个亿……一个亿就行……让我翻身……求求了……”
“求财神爷显灵……让我捡到钱……一大笔……够买房子……把爸妈接出来……”
“信男陈续续……愿减寿十年……不,五年……换发财……发大财……”
词汇贫乏,愿望却一个比一个宏大,一个比一个急切。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把这粗陋的神龛当成了通往金山银海的唯一热线。每念一遍,他就重重地磕一个头,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他磕得毫无保留,仿佛疼痛能增加愿望的实现概率。
每天如此。送完最后一单,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这鸽子笼,第一件事不是开灯,不是喝水,而是摸黑点上这三炷劣质线香,然后开始这雷打不动的“许愿仪式”。持续了多久?两个月?三个月?记不清了。生活是个不断下陷的泥潭,这尊廉价的财神像,是他唯一能看到的、或许存在的“抓手”。
不知是第几个头磕下去,额头的皮已经磨破,火辣辣地疼。陈续续喘着粗气,抬起头,香火的红光在他涣散的瞳孔里跳跃。他胡乱抹了把脸,手掌黏腻,分不清是汗还是灰。视线下意识地再次聚焦到财神像上。
就在他目光掠过财神爷那僵硬脸颊的瞬间——
一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闪光,从神像肩头的位置,剥落下来。
不是灰尘。灰尘是灰白的,沉重的。那一点金色,极其轻盈,细碎,在香火青烟缭绕的昏暗光线下,划出一道短暂而微弱的轨迹,如同夏夜濒死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飘落在神龛底部积着薄灰的木板之上。
陈续续的动作僵住了。呼吸屏住。眼睛猛地睁大,血丝密布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他死死盯着那一点金色落下的地方。
看错了吧?眼花了?熬夜熬出幻觉了?劣质金漆剥落?
可那点金色,落在灰扑扑的木板上,是如此刺眼。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它落下时,那一点点微不足道、却又真实不虚的“闪烁”。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香火在无声燃烧,青烟笔直。
几秒钟,或者几分钟后。又一点。同样细微,同样轻盈,从财神像另一侧袖口边缘,剥离,飘落。这次他看清了,那真的是一点点……粉末?金粉?
咚!咚!咚!
心脏开始狂跳,撞得肋骨生疼。血液轰隆隆冲上头顶,耳膜里全是自己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疲劳、绝望、浑浑噩噩,瞬间被一种尖锐的、滚烫的、近乎癫狂的兴奋刺穿!
金粉!财神像在掉金粉!
这不是劣质涂料剥落!劣质涂料是大片大片的,是黯淡的,是死气沉沉的!这是……这是活的!是闪烁的!是……神迹!是财神爷听到了!是显灵!是回应!
陈续续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压抑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终于看到了猎物。他猛地往前一扑,膝盖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音,脸几乎要贴到神龛上,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贪婪地捕捉着神像表面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
“财神爷……显灵了……您听到了……您真的听到了对不对!”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又夹杂着狂喜,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心诚则灵!金粉!掉金粉了!这是赏赐!是预兆!是……是财运要来了!要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伸手去接,又怕亵渎,缩回手,只能死死盯着。那两点金粉,像是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亢奋。额头撞破的地方也不疼了,浑身的酸软也消失了,只剩下滚烫的、名为“希望”的毒药在血管里奔流。
接下来的几天,陈续续彻底魔怔了。
送外卖?心不在焉,差点闯红灯,送错地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收工,回去上香,看金粉!
睡觉?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漫天飘洒的金粉,闪烁着,汇聚成金山银海。干脆不睡了,半夜爬起来,点上香,跪在神龛前,一遍遍许愿,眼睛瞪得像铜铃,就等着那神圣的“金粉雨”再次降临。
许愿的内容也变了。不再是什么中彩票捡钱那种“小目标”,而是膨胀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财神爷在上,信男陈续续诚心祈求,让我公司上市!对,就我那个跑外卖的‘公司’,上市!市值怎么也得……千亿起步吧?”
“要不……让我发现个金矿?非洲的就行,我不挑!或者海底沉船宝藏?百八十箱黄金珠宝勉强够用……”
“实在不行……让我娶个超级富豪独生女?入赘也行啊!要求不高,家产万亿那种……”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横飞,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光,仿佛那些荒诞不经的愿望已经唾手可得。每一次许愿后,他都屏息凝神,死死盯着财神像。而神像,也似乎“配合”着他的疯狂。金粉掉落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不再是一天一两颗,而是时不时,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无声飘落。有时在肩头,有时在袖口,有时甚至从那张僵硬的笑脸眼角,滑落那么一丝极细极淡的金色痕迹。
每一颗金粉的飘落,都像一剂强心针,让陈续续的亢奋再上一个台阶。他开始记录,用捡来的破本子,记下每次金粉掉落的时间、位置、数量(大概估计)。本子上很快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记号,像某种狂热的宗教符号。他甚至偷偷掰下一小块掉落的金粉(颤抖着手,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下来一点),想要找人鉴定,但最终没敢——万一真是神迹,泄露天机怎么办?
他的变化,自然落在了邻居眼里。
这筒子楼隔音约等于无,家家户户那点动静,基本属于公开广播。陈续续半夜那压抑又兴奋的念叨,额头磕地的闷响,早已成了三楼的“午夜背景音”。起初大家只当这小子压力太大,魔怔了,摇摇头叹气,也不多管。但看他眼窝一天天深陷,颧骨凸出,眼睛里那种不正常的光越来越亮,走路都发飘,嘴里还时不时蹦出“上市”、“金矿”、“万亿”之类的词,难免心里发毛。
这天傍晚,陈续续提前收工(为了赶回去上香),在楼道里撞见了住他对门的刘阿婆。刘阿婆是个热心肠的孤寡老人,平时捡点废品,也爱打听点家长里短。她正端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在门口喝粥,看见陈续续这副魂不守舍、嘴里还无声嘟囔着“金粉……又掉了……”的样子,眉头皱成了疙瘩。
“小陈啊,”刘阿婆叫住他,上下打量,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担忧,“你这孩子……最近是不是……碰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陈续续一愣,从自己的发财大梦里勉强拔出一点神智,茫然地看着刘阿婆:“啊?刘阿婆?没……没有啊。”
“没有?”刘阿婆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带着一股子老年人特有的、对玄乎事的敬畏和笃定,“那你天天半夜不睡觉,捣鼓啥呢?跟丢了魂似的。我跟你说啊,这楼上楼下的,可都听见了!你供着财神爷呢吧?”
陈续续心里一紧,随即又升起一股诡异的自豪感——看,连阿婆都注意到我的“虔诚”了!他点点头,压低声音,却掩不住那份兴奋:“嗯!刘阿婆,财神爷显灵了!真的!我天天上香,神像……掉金粉!”
他本来期待看到刘阿婆震惊、羡慕甚至讨好的表情。没想到,刘阿婆一听“掉金粉”三个字,脸色“唰”一下就变了。不是惊讶,是某种更深沉的、混合了恐惧和“果然如此”的了然。她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没端稳,粥汤晃出来几滴。
“掉……掉金粉?!”刘阿婆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还带着颤,“我的老天爷……傻孩子!你……你以为是好事呐?!”
陈续续懵了:“啊?不是……神迹吗?财神爷赏赐……”
“赏赐个屁!”刘阿婆急得直跺脚,也顾不得礼貌了,一把拉住陈续续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把他拽到自家门里,反手虚掩上门,这才喘着气,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陈续续,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泥土般陈旧的神秘气息:
“那——不——是——赏——赐!”
“那是财神爷……被你气哭了!”
陈续续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同时振翅。气……气哭了?金粉……是眼泪?这都什么跟什么?!
刘阿婆看他那副呆傻的样子,又急又气,拍着大腿:“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信呢!我活这么大岁数,听老辈人讲过!那真正有灵的神像,是有神念附着的!你心诚,许愿合理,它可能给你点好运道。可你呢?你天天许的啥愿?啊?月薪三千恨不得许愿十个亿!你那叫许愿吗?你那叫讹诈!叫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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