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阴阳外卖员(续6)(2/2)

陈默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这少年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可能比老太婆知道得更具体、更危险。但对方的态度莫测,提出的要求更是触及了他最大的秘密和恐惧。

“你……你知道西郊404吗?”陈默试探着,换了个问题。

少年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没回头,也没吭声。

“吴老杆……还有,一对黑色的戒指……”陈默压低声音,继续追问。

“滚。”

一个冰冷的字眼,毫无预兆地从少年口中吐出,干涩,坚决,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驱赶噎住了。他还想再问,却见那少年蹲着的背影,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旁边那叠黄草纸无风自动,边缘微微卷起。

他知道问不下去了。这市场里藏龙卧虎,或者说,藏污纳垢,眼前这个卖纸的少年,恐怕比老周和那老太婆更邪门,也更不可控。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引起戒指感应的灰白色“坟泥”,咬了咬牙,转身离开。背后,那冰冷的目光似乎一直钉在他背上,直到他拐出这条通道。

虽然没有得到直接的信息,但少年的出现和他那几句话,却像几块碎玻璃,扎进了陈默混乱的思绪里。“饿”、“客”、“坟泥镇宅不敢近”……这些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更加狰狞的轮廓:他手上的戒指,可能不仅是“饲魂”的工具,它本身就在渴望,在吸引,在“喂养”着什么。而“坟泥”这种极阴之物,竟然会“怕”他身上的“客”?那他身上的“东西”,到底有多凶?

右手上的符文,似乎也因刚才的悸动和少年的窥视,变得有些发烫,那些褐黑色的痕迹在昏暗光线下仿佛在微微蠕动。胸口内袋的搏动感,又隐约传来。

他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消化这些信息,同时……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两块钱和那个冷馒头。饥饿和困倦如同潮水,一阵阵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他最终在一条背街小巷里,找到了一家通宵营业的、最便宜的录像厅。门票五块,他自然没有。他在门口徘徊,看着里面透出的昏暗红光和劣质音响传出的打斗声,最终,他绕到录像厅后门,那里堆着些垃圾,有个小小的、勉强能容身的凹槽,上方有一截破损的雨檐,可以稍微挡风。

他蜷缩进去,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把背包抱在怀里。雨檐遮挡了大部分夜空,只有一小片狭窄的视野,能看到对面楼房后窗透出的、零星的光。

他拿出最后一个冷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每一口都用力咀嚼,试图榨取最后一点能量和饱腹感。右手上的异样感和胸口的冰冷搏动依然存在,但疲惫终究压倒了一切。在劣质电影音效的隐约背景音中,他抱着背包,缩在垃圾堆旁的凹槽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眠并不安稳。他又开始做梦。

这一次,梦里的迷雾散去了一些。他站在一个空旷的、类似废弃厂房或仓库的地方,地上散落着纸钱和灰烬。前方,影影绰绰站着许多人影,看不清面目,但能感觉到他们都在“看”着他。在这些模糊人影的前方,站着三个人,清晰得多。

左边是一个佝偻的、穿着深色褂子的干瘦老头,脸模糊不清,但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是梦中那个捡骨师吴老杆?

右边是一个身材矮小、戴着破毡帽的少年背影——正是市场里那个卖纸的少年!

而中间……中间是一个更加模糊、几乎融于周围阴影的高大人影,只能隐约看到轮廓,穿着一件样式古旧的长袍,头上似乎戴着什么冠饰。这个人影散发出的气息最为冰冷、沉重,也最为……“饥饿”。

梦中的陈默低头,看见自己右手食指上,那枚黑色的“主环”正散发着幽暗的光芒,戒面上的漩涡疯狂旋转。而胸口位置,另一团暗红的光芒也在同步闪烁。

中间那个高大模糊的人影,朝着他,缓缓伸出了一只同样模糊不清的手。

手里,似乎托着什么东西。像是一个空着的……环?

就在这时,右边那个卖纸少年的背影,突然转了过来,脸上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种混合着讥诮和贪婪的诡异笑容,他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梦中的陈默猛地惊醒!

冷汗涔涔,心脏狂跳。录像厅后门的凹槽外,天色依旧漆黑,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凌晨了。

梦里的场景和人物混乱却鲜明。吴老杆,卖纸少年,还有那个最可怕的高大人影……那个空着的环……是什么意思?卖纸少年最后说了什么?他拼命回想,却只记得口型,无法对应声音。

他喘着气,抱紧怀里的背包。右手上的符文似乎因为刚才的噩梦和紧张,又开始隐隐发烫。胸口内袋的冰冷搏动,节奏似乎加快了一点。

“饿”……

少年的话再次在脑中响起。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去404送外卖,纸人接过粥。第二次去,纸人把外卖退了回来,因为它“发现”了戒指。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第一次,它(或它们)“吃”的是“外卖”(也许象征着他的阳气或运气)。第二次,因为它发现了更“好”、更“对胃口”的东西——这对“饲魂环”,所以对“外卖”没兴趣了,想换“主菜”?

而这对戒指,似乎也在“饿”,在渴望被“使用”,或者渴望……“完成”某种契约?

那个高大模糊人影手中的空环……难道,这对“饲魂环”原本应该有三个?主环、副环,还有一个……“核心”之环?现在核心是空的?需要填入什么?

填入什么?活人生魂?还是别的?

陈默被自己的联想吓得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的处境,就不是简单的“还债”或“解除契约”,而是可能成为某个可怕仪式中被选定的“祭品”或“材料”!

天边泛起更加明显的灰白色。新的一天,也是封印有效的第二天。

他必须行动起来,不能再被动等待。老太婆说封印只有三天,月圆之期也在逼近。他需要更多信息,更需要……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反抗或者自保的力量。

他想起了那块引起戒指感应的“坟泥”。少年说它“沾了至少三个横死鬼的怨气,镇宅驱‘客’有点用”。对他身上的“客”没用,但或许……对别的“东西”有用?比如,404里那些?

一个冒险的念头,如同毒草,在他绝望的心田中滋生出来。

也许……他应该回那个市场,想办法,从那个危险的卖纸少年手里,“换”到那块坟泥。

用什么换?他还有什么?除了这身勉强蔽体的衣服,一个破背包,就只剩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手食指上,那枚被褐黑色符文覆盖的黑色戒指。

以及,胸口内袋里,那枚用黑绳结包裹的、带着暗红微光的副环。

一个冰冷而疯狂的计划,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形。这个计划漏洞百出,风险巨大,几乎等于与虎谋皮。但被逼到悬崖边的人,看到的唯一“生路”,往往就是那根悬挂在深渊之上的、腐朽的藤蔓。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浑浊的空气,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手脚,从录像厅后门的凹槽里爬了出来。

天色,正在亮起。而他选择的路,却通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