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阴阳外卖员(续4)(2/2)
陈默脸色一白:“什么意思?老周他……”
“周瘸子未必有心害你,但他那点道行,看不透这局。”老太婆摇了摇头,“你身上的事,牵扯的比你想象得深。404那个捡骨匠吴老杆,他死前接的最后一单活儿,是给一个‘外来客’找一件失落的‘古物’。那‘古物’,据说就是一对‘饲魂环’。吴老杆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可能真找到了一只,但还没交给‘雇主’,自己就先横死了。另一只,一直下落不明。”
“饲魂环……到底是什么?”陈默忍不住问。
“邪门玩意儿。”老太婆语气森然,“古老相传,是某个修邪法的教派弄出来的东西,用来拘役生魂,滋养阴物,或者……沟通某些‘深处’的存在。一对环,一主一副,主环拘役,副环感应。戴主环者,如持缰绳,戴副环者,便是被套上嚼头的牲口。时间久了,牲口的魂气精血都会被主环吸走,最终变成一副空壳,或者……变成别的东西。”
陈默听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握住右手,那冰冷的触感此刻显得无比狰狞。“那……那我是主环还是副环?”
老太婆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你从坟里挖出来的,是副环。主环,按理应该在那个‘雇主’,或者吴老杆手里。但你现在……有点奇怪。”
“奇怪?”
“按理说,副环被动,主环主动。你若戴着副环,主环持有者应该能轻易感知你,甚至影响你。可你现在神志还算清醒,除了阴气侵体、招惹秽物,似乎并没有被直接操控的迹象。”老太婆凑近了些,昏黄的光照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除非……主环的持有者,状态特殊。比如,吴老杆死了,主环可能落在404,被那里的‘东西’拿着,但‘它们’不是活人,用法不同。又或者……主环根本不在活人手里,而在某个更麻烦的‘东西’身上。你挖出副环戴上,等于主动把嚼头递到了那‘东西’嘴边。”
陈默想起404纸人发现戒指时的异常,想起农机厂纸人诡异的“指引”和摔倒,想起那对戒指之间清晰的“连接感”……难道,主环就在404?在那个“它”手里?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陈默声音发颤,“还有那沓‘买命钱’……”
“买命钱是另一桩债,跟这环未必是一回事,但缠在一起,就更麻烦。”老太婆沉吟着,“当务之急,是先把你身上这对环的‘联系’断掉,或者至少掩盖住。不然,你就是黑夜里的灯塔,什么脏东西都能顺着味儿找来。天亮之前,你必须把这对环暂时‘封’住。”
“封?怎么封?”陈默看到了一丝希望。
老太婆站起身,佝偻着背,在堆满杂物的屋子里翻找起来。她动作迟缓,但目标明确。不一会儿,她找出一小卷陈旧的、暗黄色的皮子(看不出是什么皮),一小包暗红色的粉末(像是朱砂混合了别的东西),还有一截黑乎乎的、仿佛浸过油的细绳。
“手伸出来。”她命令道。
陈默迟疑了一下,伸出右手。老太婆枯瘦但异常有力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那卷暗黄皮子,开始仔细地、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右手手掌和手腕上,将整个手掌连同那枚黑色戒指都紧紧包裹起来。皮子触感冰凉滑腻,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
缠绕的过程中,老太婆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极低极快,吐字古怪,完全听不懂。每绕一圈,她就用指尖蘸一点那暗红色粉末,轻轻弹在皮子接缝处。粉末沾上皮子,竟然微微发出“嗤”的轻响,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同时,陈默感到右手被包裹处传来一阵灼热,但很快被皮子的冰凉压下。
裹好右手,她又让陈默拿出内袋里那枚带着暗红微光的戒指。她盯着那戒指看了几秒,尤其是戒面上那点暗红,眼神更加凝重。她没用皮子包裹这枚,而是拿起那截黑乎乎的细绳,开始在上面缠绕、打结,手法繁复古怪,最后编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拇指大小的黑色绳结,将戒指牢牢困在中心,只露出一点点戒圈的边缘。
“这枚环‘醒’了,比那枚麻烦。”老太婆把编好的绳结递给陈默,“贴身收好,别让它直接碰到皮肉。这绳子浸过老坟头的棺液和黑狗血,能暂时压住它的‘味’。”
陈默接过绳结,入手沉重冰凉,但那种针扎般的寒意确实减弱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内袋。
做完这些,老太婆似乎消耗了不少精力,喘了几口气,坐回蒲团上,脸色在油灯下显得更加晦暗。“只能暂时压一压。这两样东西邪性太重,我的法子撑不了多久,最多到下次月圆。你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根源,彻底了结。”
“根源?是404吗?还是那个‘雇主’?”
“都是。”老太婆闭上眼,像是在感知什么,“吴老杆的魂还在404打转,他未了的执念,他接的那单邪门活儿,都缠在那里。那对环,是钥匙,也是祸根。你要想活命,就得回404,把这两桩‘买卖’彻底断干净。”
回404!陈默头皮发炸。那个地方,他死都不想再去第三次!
“没有别的办法吗?”他绝望地问。
老太婆睁开眼,目光锐利:“有。你现在出去,找个高点的地方跳下去,摔得粉碎,魂飞魄散,一了百了。不然,你就只能面对。”
陈默哑口无言。
“天亮以后,你去准备几样东西。”老太婆不再看他,自顾自说道,“三年以上的大公鸡冠血,要活取;陈年糯米,越陈越好;没有沾染坟土的桃木枝,要东南向阳的;还有你自己的指尖血,中指。备齐了,再来找我。记住,月圆之前。”
说完,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逐客之意明显。
陈默知道问不出更多了。他站起身,对着老太婆鞠了一躬——不管怎样,对方暂时救了他。他摸索着走到矮门边,拉开门闩,弯腰钻了出去。
外面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天际似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凌晨了。
那些呢喃声和被注视的感觉,似乎消失了。右手被那腥滑的皮子紧紧包裹,感觉怪异,但那种无时不在的阴冷“连接感”确实被隔绝了大半。胸口内袋的绳结也安分下来。
他走回老周店门口,电动车还歪在那里。试着拧了拧电门,毫无反应,彻底没电了。
他推着沉重的车子,一步一步,朝着城中村的方向走去。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因为老太婆的话和即将到来的“月圆之期”而紧绷着。
回404……
准备那些东西……
月圆之前……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通往更深地狱的台阶上。而天边那丝微光,并未带来任何暖意,只照亮前路更多嶙峋的荆棘。
当他终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和没电的电动车,回到城中村边缘时,远远地,他看见自己租住的那栋楼楼下,围着几个人,还有手电光晃动。隐约传来房东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重物被扔在地上的闷响。
他的脚步顿住了,躲在拐角的阴影里,悄悄看去。
只见房东和两个帮忙的汉子,正将他屋里那些破旧的家当——硬板床、瘸腿桌子、几个塞满杂物的纸箱——粗暴地扔到楼下的垃圾堆旁。一个纸箱摔散了,里面的旧衣服和几本破书散落一地。
然后,他看到房东弯下腰,从垃圾堆里拎起一个用脏毯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正是他床底下那个包裹!
房东掂了掂,似乎觉得有点分量,骂了句:“什么玩意儿,死沉!”随手就要往旁边的垃圾清运车里扔。
“不要!”陈默几乎要冲出去,硬生生忍住。
就在这时,那包裹被房东甩动的力道带动,毯子的一角松脱开来,露出里面一抹刺眼的鲜红——那是一沓钞票的边缘。
房东和旁边两个汉子都愣住了,手电光聚焦在那抹红色上。
“钱?”一个汉子诧异道。
房东也瞪大了眼,连忙把包裹扯回来,三两下扯开脏毯子。
手电光下,那一沓鲜红的、印着陈默黑白遗照的“百元大钞”,清晰地呈现在几人面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紧接着,房东发出一声怪叫,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整沓“钱”连同毯子一起扔了出去!“鬼!鬼钱!这他妈是冥币!印着那小子死人相的冥币!”
钞票在空中散开,纷纷扬扬,像一场猩红惨白的雪。那些印着陈默不同角度黑白照片的纸片,在清晨微光和手电光柱中飘舞、旋转,每一张“脸”都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地面上的活人。
两个帮忙的汉子也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房东喘着粗气,指着散落一地的“钱”,又惊又怒地对着楼上大骂:“陈默!你个小杂种!你到底在屋里搞什么鬼!给老子滚出来!”
陈默躲在阴影里,浑身冰冷,看着那些散落的“买命钱”,看着气急败坏的房东和惊惶的邻居,看着自己那些被扔出来的、少得可怜的破烂家当。
无家可归了。
债,却更多了。
他悄悄后退,转身,消失在尚未完全苏醒的、弥漫着廉价早餐气息的巷道深处。
右手包裹的皮子下,那枚黑色的戒指,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胸口内袋,那困在绳结中的另一枚,那点暗红微光,仿佛也随着他加快的心跳,闪烁了一瞬。
月圆,还有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