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阴阳外卖员(1/2)
深夜送餐到殡仪馆,开门的是个纸人。
“您的外卖到了。”我颤抖着递过去。
纸人接过,掏出一沓冥币:“不用找了。”
第二天,冥币变成真钱,我却笑不出来——每张钞票上都印着我的黑白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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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陈默发青的脸。他蜷在老旧的电动车座上,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哈欠打得下巴骨咔哒作响。胃袋里空空荡荡,火烧火燎地抗议着。跑了一晚上,从城东到城西,就啃了半块下午剩下的干面包。接单软件的提示音还在执拗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催命似的。他看着屏幕上那灰扑扑、几乎没人愿意碰的区域——西郊殡仪馆附近的老火葬场职工宿舍,配送费加到了平时的三倍。旁边有个小小的骷髅头标记,那是其他骑手留下的“慎接”备注。
钱。这个字像根生锈的钉子,狠狠扎进他脑子里。下个季度的房租还差一大截,房东那张横肉堆积、唾沫星子能喷人脸的脸,总在眼前晃。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他想起晚饭时泡的那包最便宜的红烧牛肉面,汤里飘着的油花都吝啬得可怜。三倍配送费,够他吃好几顿有肉丝的盖饭了。去他妈的慎接。
指尖落下,按下了接单键。
取餐倒很顺利,是市中心一家通宵营业的粥铺。店员睡眼惺忪地把打包好的食盒递给他时,顺口嘟囔了一句:“又是送西郊那片儿啊?这大半夜的。”陈默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接话,拎起袋子匆匆出门。
电动车吭哧吭哧地驶离霓虹闪烁的市区,路灯越来越少,越来越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口大口吞噬掉光明。风刮起来,带着郊区特有的、混杂着荒草和若有若无古怪气味儿的凉意,穿透他身上单薄的外卖服。地图导航的女声在空旷的路上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前方五百米,目的地附近。夜间行车,请注意安全。”
安全?陈默心里直打鼓。两边是影影绰绰的树丛,黑得没有边际。远处,几点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飘着,分不清是人家还是别的什么。殡仪馆那栋灰白色的轮廓,在更深的夜色里沉默地趴伏着,像头巨兽。职工宿舍就在它旁边,更偏僻些,是几栋老旧的筒子楼,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几扇透出点昏黄微弱的光,看着不像活人住的,倒像……他不敢往下想。
按照导航拐进一条坑洼的水泥小路,两边是半人高的杂草,在风里簌簌作响。电动车的前灯是去年换的劣质货,光线昏黄发散,勉强照出前方几米。一栋六层的老楼出现在灯光尽头,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在夜风里轻轻摇曳,像无数只静止又随时会活过来的手。楼门是个黑洞洞的方形口子,没有灯。
陈默捏紧刹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掏出手机核对地址:“西郊老火葬场路17号,3栋,2单元,404。”
没错,就是这栋鬼楼。
风好像停了,虫鸣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擂鼓一样撞着耳膜。404,这数字可真他妈吉利。他锁好电动车,拎起外卖袋,深吸一口气——吸进满肺叶冰凉的、带着灰尘和淡淡霉腐味的空气——踏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单元门。
楼道里比外面更黑,伸手不见五指。声控灯大概是坏了,他用力咳嗽、跺脚,只有空洞的回响,没有一丝光亮。手机电筒的光柱劈开黑暗,照出墙壁上大片大片的霉斑和剥落的墙皮,楼梯扶手上积着厚厚的灰,空气里那股陈年的灰尘味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有点像……陈默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想。
一级,两级……楼梯似乎没有尽头。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被放大,拖着自己的回音,嗒,嗒,嗒,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神经上。三层到了,转弯,继续向上。四楼。走廊长得离谱,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油漆剥落的深棕色木门,门上没有门牌,只有年深日久留下的污迹。404在哪一头?
他举着手机,战战兢兢地往里走。电筒光晃过一扇扇门,终于在走廊几乎最尽头,靠楼梯间的那一侧,照到了一扇门。门看起来和其他的一样破旧,但在门框上方,依稀能看到用红漆写的、已经褪色模糊的数字:404。
就是这儿了。
陈默站定,喉咙发干。他举起手,犹豫了一下,指关节轻轻叩在门板上。
咚,咚,咚。
声音闷闷的,不像敲在木头上,倒像敲在什么实心的、厚重的东西上。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三下,稍微用力了点。咚,咚,咚。
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他对着门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
还是没动静。
妈的,该不会是恶作剧吧?白跑一趟?三倍配送费也飞了?一股邪火混着恐惧涌上来。他拿出手机,准备拨打订单上的客户电话。
就在他的手指刚要碰到拨号键的瞬间——
“吱呀……”
面前那扇深棕色的、油漆剥落的木门,毫无征兆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没有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只有更浓稠的黑暗。
陈默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手机电筒的光柱下意识地朝门缝里怼去。
光,照亮了门后站着的东西。
那不是人。
惨白的,粗糙的纸壳质感,边缘还带着毛糙的纤维。脸颊上两团夸张的、血红的圆形腮红,嘴唇也是猩红一点。眼睛是两个空洞的黑圆,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身上穿着色彩艳俗的纸衣,绿色配着紫色,样式古旧。关节处有明显的折痕和竹篾支撑的轮廓。
一个等人高的纸人。崭新的,刚从坟头或者灵棚里搬出来似的,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新纸张和浆糊混合的气味,压过了楼里的霉味。
陈默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四肢冰凉僵硬,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沙砾,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想跑,可脚底像被万能胶死死粘在了水泥地上。他想移开目光,可那纸人空洞的黑眼窝仿佛有魔力,吸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时间好像凝固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
那纸人僵硬的、用纸糊成的胳膊,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伸向门缝外,伸向陈默。
动作一顿一顿的,像是生锈的发条玩具,每个关节都发出细微的、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陈默的呼吸彻底停了。他看到那纸糊的手,指尖圆钝,几乎要碰到他手里拎着的外卖袋。
本能战胜了僵直。他猛地一哆嗦,用尽全身力气,把外卖袋的提手往前一递,塞向那只纸手。动作快得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您……您的外卖……到了……”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气若游丝,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纸手碰到了塑料袋,发出窸窣的轻响。它弯曲“手指”——如果那能算手指的话——勾住了提手,接了过去。然后,那只手缩回了门内的黑暗里。
陈默几乎要瘫软下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可还没等他转身,那只纸手又伸了出来。
这一次,手里拿着一沓东西。
冥币。印刷粗糙的冥币,黄草纸的颜色,上面印着模糊的“天地银行”、“冥都通宝”字样,面额大得吓人,“壹佰亿圆”。边缘还参差不齐,像是手工裁剪的。
纸人保持着递出的姿势,一动不动。两团血红的腮红在手机电筒的冷光下,显得愈发刺眼、诡异。
“不……用……找……了……”
一个声音响起来。不是从纸人那里——纸人的嘴根本没动。那声音像是直接钻进了陈默的脑子,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起伏,也分辨不出男女老幼,每个字都拖着奇怪的、空洞的回音,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脊梁骨窜冷气。
陈默魂飞魄散。他看也不敢再看,几乎是抢一样,一把抓过那沓阴森森的冥币,触手粗糙冰凉。然后他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住脖子似的吸气声,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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