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把祖先做成脆皮五花肉(2/2)
“小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母亲抓住他冰凉的手。
李默嘴唇哆嗦着,指向院门:“外……外面……昨晚……”
父亲疑惑地打开院门。门外空荡荡,只有湿漉漉的泥地。但是,在正对门槛的位置,泥地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白色的、沾满泥污的塑料袋。
袋子口扎着,但底部,有一大片已经变成褐红色的、干涸的血渍。血渍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像是赤脚踩出来的印记,边缘很不规则,沾着泥。
李默父亲皱着眉,用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挑开了塑料袋的结。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骨头或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只有一团油腻腻的、浸透了暗红色油污的草纸。纸上,用某种焦黑的、像是烧过的木炭,歪歪扭扭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牌位形状,旁边还有几个难以辨认的、鬼画符般的字迹。纸团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糊肉香和腐朽气息的怪味。
而在油腻纸团的最上面,压着一张小小的、被血污浸透一半的白色纸条,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
李默父亲屏住呼吸,用树枝拨开纸条。
上面打印着一行小字,字迹部分被血污晕染,但依稀可辨:
【订单详情:祖宗牌位烤脆骨(秘制风味)x1】
【顾客备注:骨酥肉烂,火候正好。五星好评,下次还点。】
纸条最下面,没有签名。
只有一个用同样焦黑的“炭笔”,勾勒出的、简笔画般的笑脸。
嘴角咧到耳根。
李默母亲只看了一眼,就“嗷”一嗓子,两眼翻白,晕了过去。李默父亲手一抖,树枝和塑料袋一起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撞在院墙上,脸上血色尽褪。
李默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摊污秽,看着那个咧开嘴的笑脸简笔画,昨晚墙外那气声的絮语再次在耳边响起:
“五星好评……不然下次点你。”
阳光很好,但他只觉得彻骨的寒冷,从脚底板一路窜上天灵盖,将他死死冻在原地。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两天,李默是在一种恍惚和高度戒备的状态下度过的。父母把他接回主屋,门窗紧闭,夜里灯火通明。三叔公被请来,在屋里屋外洒了糯米,贴了几张褪色的、鬼画符般的黄纸。村里流言蜚语更盛,但来看热闹的人反而少了,大多数人经过李家附近都绕着走,眼神躲闪。
那血腥的塑料袋和诡异的“外卖单”被李默父亲壮着胆子,拿到远离村子的野地里烧了,灰烬埋进深坑。但李默知道,烧不掉的是那晚刻进脑子里的画面和声音。太爷爷成了“殃”,带着一口非要过给亲人的“殃气”,还有那荒诞恐怖的外卖游戏……这一切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心头,不时吐着信子。
第三天下午,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李默坐在堂屋,盯着门外灰蒙蒙的天,手里无意识地刷着手机。本地新闻app推送了一条不起眼的消息:
《近日多起宠物失踪案,警方提醒村民注意看管》
他心头一跳,点了进去。内容很简短,就是说最近附近几个村子,接连有村民家养的狗、猫甚至鸡鸭莫名失踪,现场无明显破坏痕迹,仿佛牲畜自己走失,但数量稍多,显得蹊跷。文章末尾照例提醒关好门窗,注意安全。
李默正琢磨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村里的年轻电工小陈,背着工具包,披着雨衣,陪着一位穿深蓝色工装、提着个小箱子的陌生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父亲迎了出去。
“李叔,”小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位是镇上通讯公司的刘师傅,咱们村东头几户电话线路老有杂音,排查到这边了,顺道给您家也看看?免得信号不好,有事联系不上。”
李默父亲连忙说好,把人让了进来。
刘师傅话不多,放下箱子,拿出个带天线的小仪器,开始沿着外墙和屋檐检查线路。小陈帮着搭手,嘴里闲聊:“也是怪了,就这几天的事,以前都好好的。晚上有时候那电流杂音,滋滋啦啦的,仔细听,还有点儿像人喘气,邪门。”
李默心里咯噔一下。
刘师傅检查得很仔细,屋里屋外的线路接口都看了一遍,又爬上梯子看了屋檐下的主线。“线路老化有点,但问题不大。杂音可能来自外部干扰,或者总线路某个节点。”他皱着眉,“你听到像喘气的声音,大概是巧合,下雨潮湿,线路接触不良,有时会产生类似白噪音的音频。”
小陈咂咂嘴:“反正挺瘆人。哦对了,刘师傅,听说你们这两天在检修镇子往西那个老旧的电话交换箱?就野坟坡那边那个。”
刘师傅点点头:“是啊,那箱子年头太久了,又是露天,锈蚀得厉害。昨天去维护,发现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李默忍不住开口问,声音有些发紧。
刘师傅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年轻人反应有点大,但还是答道:“倒不是大故障。就是记录显示,最近几天,每天凌晨左右,都有一次从那个交换箱辖区出去的短暂拨号记录,信号很弱,时断时续,像是线路接触极度不良打出来的。但回查号码,又是空的,拨往的号码段……也不存在。可能是设备故障产生的幽灵记录吧,老旧设备常有的事。”
“拨往的号码段……不存在?”李默追问,“具体是什么?”
刘师傅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一段非常老的、早就废弃不用的内部测试号段?记不清了,得回查工单。反正现在没人用那种号码。”
凌晨。短暂。信号弱。不存在(或废弃)的号码。
李默后背渗出冷汗。他想起那个深夜的来电,那个嘶哑空洞的声音。
小陈没心没肺地笑:“嘿,该不会是那种……鬼来电吧?哈哈!”
刘师傅瞪他一眼:“别乱说,就是设备故障。”他收拾好东西,“线路没什么大问题,再观察观察吧。如果还有杂音,可能得从村外总线路查起了。”
两人告辞离开。李默送他们到院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小陈最后那句“鬼来电”像根刺扎在他心里。真的是设备故障吗?野坟坡……交换箱……那个方向,好像离他家祖坟那片山,不算太远。
晚上,李默坚持要回自己老屋拿几件换洗衣服和充电器。父母拗不过,让他快去快回。雨停了,但天色黑得很快,云层低厚,没有星月。
老屋更显阴森寂静。李默快步进去,胡乱抓了几样东西,心跳得厉害,只想赶紧离开。就在他拉开门要出去时,眼角余光瞥见堂屋那张破旧供桌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弯下腰。
供桌底下灰尘很厚,那东西半掩在灰尘里,颜色暗沉,不细看很难发现。李默用脚把它拨拉出来。
是一个扁平的木匣子,很小,巴掌大,做工粗糙,没有上漆,木质本身也黑乎乎的,像是被烟熏火燎过。匣子没锁,扣得很紧,边缘缝隙里也塞满了灰垢。
李默从来没在家里见过这个盒子。它怎么会跑到供桌底下?以前打扫时肯定没有。
他蹲下身,捡起盒子,很轻。摇了摇,里面有轻微的“咔哒”声,像是小石子或硬物。
强烈的不安和一丝诡异的好奇驱使着他。他走到门口,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用力掰开了木匣的盖子。
“咔。”
盖子掀开。一股淡淡的、陈年的灰尘和木头霉味散出。
匣子里没有珠宝,没有信件,只有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小撮灰白色的、像是骨灰的粉末,但颗粒更粗一些,混杂着细小的、棱角分明的黑色砂砾状东西。
右边,是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发黄发脆的薄纸。
李默屏住呼吸,小心地捏起那张纸,展开。纸张脆得几乎要碎掉,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字,墨色已褪成淡褐,笔画歪斜僵硬,有些地方还被虫蛀了洞。但大概内容还能辨认:
【立约人李茂财(李默太爷爷的名字),今自愿将死后第三口殃气,质押于“棺行”孙老板,以换取银元三十块,急葬发妻。若头七之夜,殃气未自行归体或寻得替身,则此口殃气之权属永归孙老板处置,立约人魂魄不得纠缠。空口无凭,立此字据,以指甲屑与坟头土为证。】
下面有两个红指印,颜色暗沉如血,一个旁边歪歪扭扭画了个“十”字(大概是李茂财的),另一个旁边写了个“孙”字。日期是民国十七年某月某日。
李默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纸张簌簌作响。指甲屑?坟头土?他猛地看向匣子里那撮灰白粉末和黑色砂砾……那难道就是……
质押殃气?棺行孙老板?这是什么诡异的契约?太爷爷当年为了安葬太奶奶,竟然把自己的“殃气”给卖了?卖给了一个叫“棺行”的地方?
如果契约成立,按照上面说的,头七之夜,殃气要么自己回到太爷爷身体,要么找到替身过出去,否则,这东西就永远归那个“孙老板”处置?而太爷爷的魂魄不能纠缠?
可太爷爷的尸骨不见了!成了“殃”!昨晚还来送“外卖”!
是契约失效了?还是那个“孙老板”……做了什么? “处置”殃气?怎么处置?用来送“祖宗牌位烤脆骨”的外卖?!
无数疑问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李默。他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不稳。
就在这时——
“叮咚!”
他口袋里,手机突然响起清脆的提示音。不是电话,是短信。
在这死寂、昏暗、刚刚发现恐怖契约的老屋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惊心。
李默手一抖,黄纸和木匣差点一起掉在地上。他喘息着,用僵硬的手指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又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号码和那晚的来电不同,但同样是一串毫无规律、看上去就不正常的数字。
他点开短信。
只有一句话,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第一单试吃结束。契约标的物状态不稳,需补充亲缘血气稳固。明晚子时,备好自身指尖血三滴,滴于契约灰烬之上,置于院门。可保七日平安。勿失信约,否则订单升级。】
短信末尾,赫然又是一个简笔画的笑脸符号,嘴角咧开,透着冰冷的戏谑。
“契约标的物”……指尖血……亲缘血气……
李默猛地看向手里发黄的契约,又看向地上那装着“指甲屑与坟头土”的木匣。
原来,这契约一直“有效”。太爷爷的“殃气”,真的被那个“孙老板”控制着?现在,“孙老板”或者控制着殃气的什么东西,依据契约,在向他这个血脉最近的曾孙,索取“亲缘血气”来“稳固”那所谓的“标的物”?
不给,就要“订单升级”?
明晚子时……
李默背靠着冰冷潮湿的门框,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惨白绝望的脸。木匣和黄纸契约散落在他脚边,像嘲讽,又像索命的符咒。
雨后的夜风,穿过洞开的屋门,吹在他身上,带着山野和坟地特有的阴寒。
他逃不掉了。
契约已经找上了他。
那个“棺行”,那个“孙老板”,还有成了“殃”却被掌控的太爷爷……他们是一体的。一个基于陈年邪术和诡异交易的恐怖链条,在时隔近百年后,再次转动,而这一次,链条末端拴着的,是他李默。
子时。指尖血。契约灰烬。
他该怎么办?
报警?警察会相信什么殃气、契约、民国时期的质押吗?只会把他当疯子。
找三叔公?老人或许知道些“棺行”、“孙老板”的传说,但面对这种超乎寻常的东西,恐怕也无能为力,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逃跑?短信里那句“勿失信约”和“订单升级”,像淬了毒的钉子。他能跑到哪里?那东西能通过废弃的电话线路找到他,能送来滴血的外卖,能贴着他的墙壁低语……跑到天涯海角,这基于血脉亲缘的诅咒,恐怕也如影随形。
李默蜷缩在门边,目光空洞地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老屋里,每一道阴影都仿佛潜藏着狞笑的脸,每一丝风声都像呜咽的催促。
时间,在恐惧和绝望中一点点流逝。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将他彻底抛入冰冷的黑暗和无声的煎熬之中。
明晚子时,像一道缓缓落下的铡刀,悬在他的脖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