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回响（1/2）

“神仙榫”研究成果发布会的邀请函一经发出，就在学术界和文化遗产保护领域引起了震动。

发布会定在故宫博物院报告厅，时间是周三上午十点。但不到九点，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有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有来自各大高校的学者，有建筑行业的企业代表，甚至还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工匠，是看到“匠星奖”报道后特意赶来的。

林凡在后台最后一次检查ppt。苏晓站在他身边，神情紧张：“林老师，今天来的人……太多了。”

“是好事。”林凡整理着西装袖口，“说明大家关心。”

“可是《建筑遗产》杂志的主编也来了，还有清华、同济的好几位院士。万一……”

“万一我们的研究有疏漏，正好请他们指正。”林凡平静地说，“科学就是在质疑中前进的。”

九点五十分，林凡走上讲台。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各位上午好。”他打开ppt，第一页是“神仙榫”的高清三维图像，“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的，不是一个新发明，而是一个古老的智慧如何穿越四百年时光，与今天的我们对话。”

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林凡用严谨的数据、清晰的分析，展示了“神仙榫”的力学原理。当那张应力分布图出现在屏幕上时——传统榫卯结构与现代航天器连接结构的对比——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我们可以看到，四百年前的工匠通过长期实践，摸索出了一种最符合材料特性的连接方式。”林凡放大细节，“这种结构的精妙之处在于，它利用木材本身的弹性形变，产生预应力，实现自稳定。而这与现代航天工程中的某些设计原理，惊人地相似。”

提问环节异常激烈。

一位清华的老院士第一个举手：“林教授，你的研究很有启发性。但我想问，这种‘神仙榫’的制造工艺极其复杂，在现代工程中是否有实用价值？还是仅仅是一种历史遗存？”

很好的问题。林凡早有准备：“首先，我们认为它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和研究价值。但更重要的是，它的原理可以启发现代木结构设计。我们已经与几家设计院合作，开发基于这种原理的新型连接件，用于现代木结构建筑。”

“可是传统工艺需要大量手工操作，无法规模化。”另一位学者质疑。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复制工艺，而是理解原理，然后用现代技术实现。”林凡展示了几张设计草图，“比如，我们可以用数控机床精确加工出类似结构的金属连接件，用于现代木结构节点。传统智慧提供灵感，现代技术实现落地。”

一位媒体记者提问：“林教授，这个发现是否意味着，我们低估了中国古代工匠的智慧？”

林凡想了想，慎重回答：“不是低估，而是还没有完全理解。我们的祖先在缺乏现代科学工具的情况下，通过观察、实践、总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认知体系和工艺体系。这套体系里蕴含的智慧，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神仙榫’只是一个例子，我相信还有更多等待被发现。”

发布会结束后，林凡被团团围住。那位清华院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小林，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这不仅是技术发现，更是文化自信的体现。”

“谢谢您，陈院士。”

“我有个建议。”陈院士说，“你考虑过把这类研究系统化吗？成立一个‘中国传统建筑智慧现代化研究中心’，系统梳理、研究、转化那些失传或濒临失传的技艺。”

林凡眼睛一亮：“我们正在筹备，已经列为联盟二期重点计划。”

“好，好。”陈院士点头，“需要支持的话，随时找我。清华的建筑学院愿意全力配合。”

另一边，那几位老工匠也凑了过来。其中一位姓赵的老师傅激动地说：“林主任，您今天讲的，解了我一辈子的惑！”

“赵师傅，您指的是？”

“我爷爷那辈就会做一种特殊的榫卯，口诀传说是‘七分靠手，三分靠天’，我们一直不懂什么意思。今天听了您的讲解，明白了——那‘三分靠天’，指的就是材料自身的特性，要顺应它，而不是对抗它！”

林凡握住老师傅粗糙的手：“赵师傅，您说的口诀能教给我们吗？我们想记录下来，研究清楚。”

“教！一定教！”赵师傅眼眶红了，“只要能让这手艺传下去，我什么都愿意！”

发布会结束后，林凡刚回到办公室，秘书就递过来一叠文件：“林主任，这是今天收到的合作邀请。十二所高校，八家设计院，还有三家国外机构。”

林凡快速浏览。有希望联合培养研究生的，有请求技术授权的，有邀请去做讲座的。最特别的一份来自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世界顶尖的工程院校，他们希望派一个研究小组来中国，学习“神仙榫”的原理，并探讨在可持续建筑中的应用。

“全部回复：欢迎合作，具体细节请发详细方案。”林凡指示，“另外，把陈院士的建议纳入联盟二期计划草案，下周例会讨论。”

“还有一件事。”秘书小声说，“央视《百家讲坛》栏目组想邀请您做一期特别节目，主题是‘失传的智慧’。”

林凡愣了一下。《百家讲坛》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学术讲座节目，能上这个节目，意味着从专业领域走向大众视野。

“时间呢？”

“他们可以配合您的时间。”

林凡想了想：“安排在两个月后吧。我需要时间准备。”

与此同时，玛雅的绘本《守护者之歌》进入了出版的最后阶段。

出版社特意召开了一次审稿会，邀请了几位儿童文学专家、美术评论家，还有林凡和玛雅本人参加。会议在出版社的会议室举行，桌上摊开着绘本的打印稿。

责任编辑是个干练的中年女性，姓王。她开门见山：“玛雅女士的画稿非常出色，文字也很有力量。但编辑部有几个小建议。”

“请讲。”玛雅认真记录。

“第一，故事的结尾部分——那盏灯的画面，是否可以更明确地指向未来？比如，灯光的尽头，有一个更广阔的天地？”王编辑说。

一位儿童文学专家补充：“对孩子们来说，希望需要看得见、摸得着。可以加一个小细节：小女孩手里的木雕，在灯光下映出影子，影子变成一个翅膀的形状——象征飞翔，象征传承的延续。”

玛雅眼睛一亮：“这个好！我可以在灯光边缘加一些极细微的翅膀纹理，不突兀，但细心的人能发现。”

“第二，关于书中提到的真实人物。”另一位编辑说，“尔玛师傅、陈师傅这些真实存在的人物，是否需要征得他们的书面授权？”

林凡回答：“我们已经联系了所有涉及的人物，他们都同意了。尔玛师傅说：‘能把我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是我的福气。’”

“那就好。”王编辑点头，“第三，我们建议增加一个‘守护者小贴士’附录，教孩子们如何从身边小事做起，保护文化遗产。比如，不乱刻乱画，爱护老物件，听爷爷奶奶讲过去的故事等等。”

玛雅点头：“这个很有必要。保护不是大人们的事，孩子们也可以参与。”

审稿会开了三个小时，形成了详细的修改意见。散会后，王编辑单独留下玛雅和林凡。

“说实话，我做编辑二十年，很少见到这么有力量又不失温柔的绘本。”王编辑诚恳地说，“它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更是一种价值观的传递。我们决定首印十万册，并申请国家出版基金支持。”

“十万册？”玛雅惊讶。

“这还是保守估计。”王编辑微笑，“我们已经接到了多家学校的预定，希望把它作为课外读物。还有一些博物馆、文化机构也想订购，作为礼物送给参观者。”

走出出版社时，已是傍晚。深秋的北京，天空是一种清澈的湛蓝。玛雅挽着林凡的手臂，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玛雅轻声说。

“因为你画的是人心最深处共通的东西。”林凡说，“对家的眷恋，对根的守护，对传承的渴望。这些情感，不分年龄，不分地域。”

“林凡，”玛雅忽然停下脚步，“我在画最后一盏灯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你为什么会重生。”

林凡看着她。

“不是为了拯救某个具体的建筑，”玛雅眼睛里有光，“而是为了点亮那根链条，让所有人看见——那些看似断裂的传统，其实一直都在，只是需要有人重新擦亮，重新连接。”

秋风拂过，路边的银杏叶沙沙作响。林凡握住玛雅的手，什么也没说。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

林愿的周岁生日，定在周六。

按照中国传统，周岁要“抓周”——在孩子面前摆放各种物品，看ta先抓什么，预示未来的志向。玛雅提议，结合柬国传统，加入一些柬国元素。

于是生日当天，四合院的客厅里布置得温馨而特别。中间铺着一块红色绒布，上面摆放着两排物品：左边是中国传统的笔墨、算盘、书籍、印章；右边是柬国的木雕小象、棕糖块、一小袋稻谷、一本柬文图画书。

林愿穿着玛雅亲手做的中柬融合式小裙子——中式立领，柬国丝绸面料，袖口绣着两国传统的吉祥纹样。小家伙被放在绒布前，好奇地看着四周。

爷爷奶奶从老家赶来了，父亲还特意带来了一个新做的木工刨花——象征手艺传承。乌泰师父虽然没能亲自来，但寄来了一个柬国银制长命锁，和一串开过光的佛珠。

张伟、苏晓、李建国等团队核心成员也都在场。小小的客厅，挤满了人。

“愿愿，看看，喜欢什么？”玛雅温柔地引导。

林愿坐了一会儿，眼睛在各色物品间扫视。然后，她慢慢爬向那排物品。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小家伙先抓起了一支毛笔——中国传统文人的象征。爷爷奶奶脸上露出笑容。

但她没有停下，继续爬，又抓起了一个柬国木雕小象。一手毛笔，一手小象，坐在那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