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评估会(1/2)
一、清晨七点
清晨的北京,天色青灰。
林凡站在宾馆镜子前,仔细系好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深灰色西装,白衬衫,没打领带——太拘束。他从桌上拿起那个小小的木雕佛像,玛雅临行前塞回他手里的,说“你更需要它”。
佛像的棱角抵着掌心,温润微痛。
手机震动,苏晓发来信息:“林工,我到了,在故宫东华门等您。所有材料准备完毕,演示系统调试完成。”
林凡回复:“马上到。”
出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床铺整齐,窗台干净,玛雅的气息正在消散。他深吸一口气,关上门。
走廊尽头的自动售报机里,今天的《京华晨报》头版依然是养心殿的新闻:
《今日定论:养心殿修复能否继续?》
副标题:“年轻专家迎战保守派,技术路线之争白热化”
林凡没买报纸。他知道,今天的评判不在纸上,在现场。
二、故宫大会议室
上午八点半,故宫大会议室。
能容纳两百人的阶梯会议室几乎坐满。前排是专家评审团,十五位专家正襟危坐,最中间的三位就是周启明说的保守派代表——白发苍苍,表情严肃。两旁是媒体区,十几家媒体的摄像机已经架好。后排则是故宫内部人员、相关单位代表,以及少数拿到许可的业内人士。
林凡走进会议室时,感到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奇的,审视的,怀疑的,甚至不屑的。他目不斜视,走向前排项目组的位置。
苏晓已经在那里,正调试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看到林凡,她小声说:“林工,陈杰也来了,在后排角落里。”
林凡没回头:“让他看。”
周启明走过来,低声说:“看到中间那三位了吗?戴眼镜的是清华的吴教授,拄拐杖的是文物局的郑老,最右边那个穿中山装的是古建协会的副会长。他们都是‘原工艺原材料’的坚定拥护者。”
“他们会怎么发难?”林凡问。
“肯定会抓住三个点:新材料的安全性、创新工艺的风险性、以及……昨天的裂纹事件。”周启明顿了顿,“林工,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们可能会问得很尖锐。”
“我准备好了。”
九点整,陈院长走进会议室,现场安静下来。
“各位专家,各位同仁,媒体朋友们,”陈院长的开场白很简短,“今天召开养心殿研究性修复试点项目中期评估会,旨在对项目技术方案、实施进展、阶段性成果进行科学评估。现在,请项目技术负责人林凡先生做汇报。”
掌声稀疏。
林凡走上发言台。灯光有些刺眼,他能感觉到手心的汗,但声音很稳:
“各位专家上午好。我是林凡。首先,我想请大家看一张照片。”
投影幕布亮起,是一张养心殿东梢间檐柱修复前的特写——糟朽的木材,深深的裂缝,触目惊心。
“这是修复前的柱子。糟朽深度平均十七点六厘米,最大裂缝宽度两厘米。如果不修复,这根柱子可能撑不过三年。”
他切换下一张,是注胶后的柱子,表面光滑完整。
“这是修复后的柱子。我们采用柔性加固和微创修复技术,用碳纤维布增强,环氧树脂填充,既保留了原构件,又恢复了承载力。”
台下开始有人小声议论。
“我知道,有些专家对我们使用新材料、新工艺有疑虑。”林凡继续说,“所以今天的汇报,我将重点回答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用新材料;第二,新材料的安全性如何;第三,修复效果如何。”
他讲得很慢,很清晰。从木材病害机理,到传统方法的局限,到新材料的优势,到试验数据,到现场施工。每一句话都有数据支撑,每一张图表都经过反复验证。
苏晓在旁边配合,随时调出后台数据,回应可能的质疑。
前二十分钟,一切顺利。
但林凡知道,真正的挑战还没开始。
三、质疑
汇报进行到第三部分——裂纹事件的分析与处理时,第一位保守派专家举手了。
是那位拄拐杖的郑老,文物局退休的老专家,说话慢条斯理但分量很重:
“林先生,你提到修复过程中出现了表面裂纹,虽然已经补胶处理,但这恰恰说明了新材料的风险。传统铁箍加固,虽然笨重,但不会出现这种不可控的裂纹。你怎么解释?”
问题很尖锐,全场安静。
林凡切换页面,出现裂纹的高清照片和木材年轮图的叠加。
“郑老问得好。这正是我要重点说明的。”他放大图片,“大家看,这些裂纹的走向,和木材年轮的走向高度一致。经过分析,裂纹是沿着木材的天然纹理延伸的。”
台下有专家凑近看。
“这意味着,”林凡继续说,“即使修复过程中出现应力变化,木材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引导这些力沿着最安全的路径释放。这不是材料失效,而是木材的自我保护。”
“自我保护?”郑老皱眉,“林先生,木材是死物,何来自我保护?”
“木材是有生命的。”林凡说,“它会呼吸,会形变,会记忆。六百年的木头,经历过火灾、地震、战争,依然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懂得如何与外力共存。我们的修复,不是强行改变它,是帮助它更好地延续这种智慧。”
这话说得有点玄,但配上年轮与裂纹完美重合的图片,竟有了说服力。
郑老沉默了一下,没再追问。
但紧接着,第二位保守派专家发言了——清华的吴教授,戴金丝眼镜,语气更学术也更犀利:
“林先生,你提到了‘木材记忆’,这很有趣。但作为科学评估,我们需要的是可量化、可验证的数据。你说裂纹是木材自我保护的表现,有什么实验数据支持?”
林凡看向苏晓。
苏晓站起来,有些紧张,但声音清晰:“吴教授,我们做了模拟试验。取同样树龄的旧木材样本,人为制造应力,观察裂纹形成。十组试验中,有八组裂纹走向与年轮走向的吻合度超过80%。这是试验报告和数据。”
她把报告分发给前排专家。
吴教授快速翻阅,眉头渐渐松开:“数据……倒是详实。”
“而且,”苏晓鼓起勇气补充,“我们在裂纹处的树脂中检测到微量柠檬酸残留。经过调查,是有人故意添加,目的是破坏修复。但即使这样,裂纹依然沿着年轮走,没有扩散到健康木材区域。这说明——”
她顿了顿,说出林凡教她的话:“这说明,好的修复,不是对抗材料,是理解材料、顺应材料。木头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
全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掌声响起——先是零星的,然后越来越多。
周启明在台下,微微点头。
四、陈杰的后手
后排角落里,陈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想到林凡和苏晓准备得这么充分,更没想到那个“木材自我保护”的说法居然能打动专家。他看了看表,九点四十。
该启动后手了。
他给场外的小刘发了条信息:“让赵建国进来。”
五分钟后,会议室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施工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径直走向发言台。保安想拦,但男人大喊:
“我要举报!我要举报项目负责人林凡弄虚作假!”
全场哗然。
摄像机全部转向这个男人。
林凡认出了他——赵建国,施工队副队长,内鬼。
“你是?”陈院长站起来,表情严肃。
“我叫赵建国,是养心殿施工队的工人。”赵建国声音颤抖,但说得很大声,“我要举报林凡!他为了赶工期,使用不合格材料,还让我们隐瞒裂纹的严重性!柱子根本就没修好,他是骗人的!”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林凡身上。
林凡很平静,他走下发言台,走到赵建国面前,两人距离不到一米。
“赵师傅,”他开口,声音不高,但全场能听清,“你老婆的尿毒症,这个月透析的钱交了吗?”
赵建国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说什么……”
“你老婆在协和医院肾内科住院,每周透析三次,每个月费用两万多。”林凡继续说,“你一个月工资六千,怎么付得起?”
“我……我……”
“上周五晚上,你去仓库,在固化剂桶里加了柠檬酸。监控拍到了。”林凡盯着他,“昨天你请假,说是老婆病重,但实际上你去银行,往一个账户存了五万块钱。那个账户的开户人,叫刘明——陈杰的助理。”
每说一句,赵建国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一句说完,他腿一软,差点摔倒。
林凡扶住他,声音很轻,但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赵师傅,我知道你是被逼的。老婆的病,孩子的学费,你没办法。我不怪你。”
赵建国抬头,眼神里全是震惊和恐惧。
“但你不该说柱子没修好。”林凡松开手,转身面对全场,“柱子好不好,木头知道,数据知道,现场的每一位工人都知道。你为了钱说谎,对不起的是这根站了六百年的柱子,是那些真正在修它的人。”
他走回发言台,对陈院长说:“院长,我请求现场检测。专家组可以亲自去工地,取样,测试,看柱子到底修没修好。”
陈院长看向专家组。
中间那位一直没说话的保守派代表——古建协会的副会长,缓缓站起来。他七十多岁,头发全白,但腰杆笔直。
“不用那么麻烦。”他说,“林先生,你敢让我们现场随机取样吗?”
“敢。”林凡毫不犹豫。
“好。”副会长看向陈院长,“我建议,评估会暂停半小时,专家组去现场,亲眼看看,亲手测测。”
五、现场验证
上午十点,养心殿工地。
专家组、媒体、项目组,几十号人涌进小小的工棚。李建国和工人们让出位置,但眼神坚定——他们知道柱子修得好。
副会长亲自选点:“这里,裂纹原来最密集的地方。”
林凡点头,苏晓拿来取样工具——特制的小钻头,只取黄豆大小的样品,不会破坏整体结构。
取样,封存,编号。
“现场测试。”副会长说,“就在这里测。”
苏晓搬来便携式压力测试仪。样品放在夹具上,缓慢加压。数字跳动:10mpa,20mpa,30mpa……
正常健康木材的强度在25-35mpa之间。
数字停在32.7mpa。
“合格。”苏晓报数,“甚至超过预期。”
副会长没说话,又选了一个点:“这里,原来糟朽最深的部位。”
同样取样,同样测试。
这次数字跳动到28.9mpa。
“还是合格。”副会长终于开口,看向林凡,“林先生,裂纹处的强度呢?”
“在这里。”林凡指向柱子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标记,“这是补胶后的位置。”
取样,测试。
数字跳得慢一些,但最终停在26.4mpa。
“比健康木材稍低,但完全满足结构要求。”林凡解释,“而且随着树脂完全固化,强度还会继续提升。”
副会长沉默了。他绕着柱子走了一圈,用手摸了摸树脂表面,又敲了敲,听声音。最后,他回到林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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