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裂纹(2/2)
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但更多的是恐惧——玛雅不能有事,孩子不能有事。
张伟也赶到了,脸色铁青:“我已经让人去查那个快递员,但估计是假的。林哥,这是冲你来的。”
“我知道。”林凡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查,不管用多少钱,多少人,我要知道是谁干的。”
“明白。”
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
“谁是家属?”
“我是她丈夫。”林凡赶紧上前,“医生,她怎么样?”
“宫缩又开始了,比上次还严重。”医生表情严肃,“我们在用药抑制,但情况不稳定。孕妇情绪受很大刺激,对胎儿很不好。”
“孩子……”
“现在保胎是第一位的。”医生说,“但如果宫缩控制不住,可能……要提前剖腹产。六个月早产,风险很大。”
林凡感到腿发软,扶住墙才站稳。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但别让她激动。她现在需要绝对平静。”
林凡走进急诊室。玛雅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上打着点滴,肚子上绑着胎心监护仪。看到林凡,她的眼泪涌出来。
“林凡……宝宝……”
“别说话,保存体力。”林凡握住她的手,冰凉,“你会没事的,宝宝也会没事的。我在这儿。”
玛雅摇头,眼泪不停地流:“他们……他们说要动宝宝……林凡,我怕……”
“不怕。”林凡俯身,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我发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我发誓。”
监测仪上,胎心的曲线有些乱。
医生进来:“家属先出去吧,我们要用药了。”
林凡在玛雅额头吻了一下,退出急诊室。
走廊里,张伟在打电话,语气很凶:“……我不管,把全市的监控都给我调出来!那个快递员,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王雨在哭,自责不已。
林凡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下来的天空。
他想起很多事——想起在柬国,红姐派人骚扰玛雅;想起在女王宫前,他发誓要保护家人;想起回中国时,以为一切都会变好。
但现在,威胁追到了中国,追到了医院。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
林凡接起来。
“林工,听说你夫人又住院了?”是陈杰的声音,假惺惺的关心,“哎呀,怀孕可不能受刺激。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要不要我给你放个假?”
林凡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是你干的。”
“什么?”陈杰装傻,“林工,话可不能乱说。我就是关心一下。”
“陈杰,”林凡一字一顿,“你听好。如果我妻子孩子有任何闪失,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背后有谁,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陈杰笑了,笑声很冷:“林工,威胁我?你还不够格。我只是想提醒你:古建筑修复是工作,家庭是生活。有时候,要学会取舍。”
电话挂了。
林凡站在原地,很久没动。
窗外开始下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像谁的眼泪。
七、抉择
晚上七点,玛雅的情况稳定下来。
宫缩被控制住,胎心恢复正常,但医生要求必须住院观察至少一周,而且要完全卧床,不能受任何刺激。
林凡守在床边,玛雅睡了,但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
张伟走进来,压低声音:“查到了。那个快递员的电动车是偷的,制服是假的。但附近路口的监控拍到了他摘头盔的瞬间——虽然模糊,但能看出大概长相。我已经让人画像排查。”
“陈杰那边呢?”
“他很狡猾,所有指令都是口头,不留证据。”张伟说,“但小刘——他的助理,可能是个突破口。我查到小刘的银行账户,最近有一笔二十万的异常进账,来源是个空壳公司。”
“能证明和陈杰的关系吗?”
“正在查,需要时间。”
林凡看着病床上的玛雅,又看看监测仪上平稳的曲线。
时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三天后要现场评估,柱子要修好,舆论要应对,还要保护玛雅。
分身乏术。
“张伟,”他做出决定,“帮我找个靠谱的安保公司,要最好的,24小时保护玛雅。钱不是问题。”
“已经在联系了。”张伟说,“但林哥,光防没用。得让陈杰知道,动你家人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我知道。”林凡站起来,“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你说。”
“陈杰在柬国的那些项目,土地纠纷,违规开发。”林凡眼神冰冷,“把证据整理好,匿名发给柬国相关部门,还有国际文化遗产组织。他不是要玩吗?我陪他玩大的。”
张伟眼睛一亮:“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我马上去办。”
“另外,”林凡顿了顿,“帮我约乌泰师父,我想和他视频通话。”
“现在?”
“现在。”
半小时后,林凡在医院休息室里,用笔记本电脑接通了乌泰师父的视频。
师父在暹粒的寺庙里,背后是摇曳的烛光,面容慈悲。
“师父。”林凡双手合十。
“林凡,你看起来疲惫。”师父温和地说,“你妻子可好?”
“刚稳定。”林凡简单说了情况,“师父,弟子遇到难题了。”
他把陈杰的事,东方遗产的事,欧洲基金会的事,以及今天玛雅受到的威胁,一五一十说了。
乌泰师父静静听完,闭上眼睛,默念了一段经文。
然后他说:“林凡,你记得在柬国时,我告诉过你什么?”
“记得。”林凡说,“您说,真正的守护者,守护的不仅是物,更是心。”
“对。”师父点头,“你现在守护的,是妻子的心,是孩子的心,是六百年前那些匠人的心,也是未来那些来看这座宫殿的人的心。心无形,但力量无穷。”
“可弟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凡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怕护不住……”
“你已经在守护了。”师父说,“你修的柱子,你护的妻子,你顶住的压力,都是守护。但林凡,守护不是硬扛,是智慧。有时候,后退一步,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林凡沉思。
“弟子明白了。”他最终说,“谢谢师父。”
视频结束。
林凡回到病房,玛雅醒了,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林凡,”她轻声说,“我想回柬国。”
林凡一愣。
“不是害怕,”玛雅解释,“是想家了。想妈妈做的饭,想院子里的芒果,想乌那隆寺的钟声。”她转头看他,“而且在那里,那些人不敢乱来。乌泰师父能保护我。”
林凡沉默。他知道玛雅说得对。在柬国,乌泰师父、僧王、甚至国王都会保护她。在中国,他一个人,势单力薄。
“可是你的身体……”
“医生说稳定了就可以坐飞机,只要小心。”玛雅握住他的手,“林凡,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我想成为你的后盾。我在柬国安全了,你才能在这里安心战斗。”
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修好养心殿,完成你的承诺。然后来接我们。”
林凡俯身抱住她,抱得很紧。
窗外,雨停了,月光从云层缝隙中露出来。
“好。”他终于说,“我送你回去。”
八、深夜的决定
夜里十一点,林凡走出医院,在路边拦了辆车。
“去哪儿?”司机问。
“故宫。”
车子穿过深夜的北京街道,灯火阑珊。林凡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能退。退了,陈杰会得寸进尺,养心殿可能真会被他们糟蹋。
他也不能硬扛。硬扛,玛雅和孩子可能出事。
所以,他要打一场双线战争——在柬国保护家人,在中国击败对手。
车子停在东华门外。林凡下车,刷工作证进了故宫。
深夜的故宫空无一人,只有巡逻保安的手电光偶尔闪过。他沿着宫道慢慢走,走到养心殿院子外。
工棚里亮着灯,李建国还在里面。
林凡推门进去,李建国正对着那根柱子发呆。
“李师傅,还没休息?”
“睡不着。”李建国苦笑,“这柱子……我修了三十年古建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表面裂纹,内部完好,邪门。”
林凡走到柱子前,仔细看那些裂纹。在灯光下,它们像一张网,网住六百年的时光。
“李师傅,”他忽然问,“您说,木头有记忆吗?”
李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有。好的木匠能读出来——这棵树长在阳坡还是阴坡,受过什么伤,被什么虫咬过。都记在年轮里。”
“那这根柱子呢?”林凡摸着柱身,“它记得什么?”
“记得可多了。”李建国也走过来,粗糙的手掌抚过木纹,“记得乾隆皇帝在这儿批奏折,记得八国联军打进来时的烟熏火燎,记得建国后第一次大修时老师傅们的汗水……都记着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林凡说:“李师傅,我妻子要回柬国了。”
李建国转头看他,眼神复杂:“因为今天的事?”
“嗯。”林凡说,“这里不安全。她在柬国有人保护。”
“那你呢?”
“我留下。”林凡说,“柱子要修好,评估会要开,陈杰要对付。”
李建国拍拍他的肩:“林工,我老头子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商场斗争。但我懂木头,懂手艺。你这人,手艺正,心也正。柱子知道,故宫知道,老天爷也知道。”
这话很朴实,但林凡感到一股暖流。
“谢谢李师傅。”
“谢啥。”李建国摆摆手,“需要我老头子做什么,尽管说。别的本事没有,修木头,我在行。”
林凡笑了,这些天的阴霾似乎散了一些。
他最后看了一眼柱子,那些裂纹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像眼泪,也像星辰。
九、陈杰的警觉
同一时间,陈杰接到了小刘的电话。
“陈总,林凡那边有动静。他妻子玛雅办了出院手续,订了后天飞金边的机票。”
“要跑?”陈杰皱眉,“不像林凡的风格。”
“另外,”小刘继续说,“张伟——林凡那个柬国的兄弟,在大量搜集我们在柬国项目的资料,特别是暹粒那个旅游地产项目。”
陈杰心里一紧。
那个项目有问题——土地手续不全,涉嫌侵占古迹保护区,而且有行贿当地官员的记录。如果被捅出去,会很麻烦。
“他知道多少?”
“不清楚,但动作很快。”小刘说,“陈总,要不要……收手?林凡看起来要拼命了。”
陈杰沉默。
他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这座他奋斗了二十年的城市,这座他以为已经掌握的城市。
林凡,一个从柬国来的木匠,凭什么?
“不。”他最终说,“不能收。收手就是认输。小刘,你亲自去柬国一趟,把那边的关系打点好。钱不是问题,我要确保我们的项目不出问题。”
“那林凡这边……”
“我来处理。”陈杰挂了电话,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烈酒。
一口饮尽,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
“林凡,”他对着空气说,“你想玩?我陪你玩到底。”
夜更深了。
北京睡了,但有些人醒着。
在柬国,张伟在整理证据文件。
在医院,玛雅在睡梦中皱紧眉头。
在故宫,林凡和李建国在工棚里研究裂纹的成因。
在世界各地,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有人观望。
而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走向三天后的那个上午。
现场评估会。
一切都将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