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人情至味(1/2)

或许是陈师傅的懂行让他有了谈兴,或许是那股对传统手艺的执拗找到了共鸣,钟伯竟然开始演示起来。

他选了一只最肥硕的胡须鸡,处理干净,用炒热的海盐里外细细揉搓按摩,然后用干荷叶和油纸包裹严实,最后埋入烧热后,只留余温的粗盐堆中,仔细覆盖拍实。

整个过程中,他几乎不说话,神情专注,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苏浩泽也收起了手机,静静看着。

等待的时间漫长。

钟伯就坐在竹椅上,闭目养神。

院子里只有鸡鸣、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灶膛里盐堆偶尔传来的细微噼啪声。

一个多小时过去,钟伯起身,小心地扒开盐堆,露出里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鸡。

他戴上厚布手套,将其取出,放在一个老旧的竹盘里。

解开层层包裹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粗盐矿物气息、荷叶清香还有鸡肉本身的霸道香气轰然炸开,弥漫了整个小院,

比昨晚在菜馆闻到的更加直击灵魂。

钟伯撕开油纸和荷叶,一只表皮金黄璀璨自带光芒的盐焗鸡呈现在眼前。

他依旧沉默,拿出自家用的粗瓷碗碟,撕下最好的一块鸡胸肉和一只油亮的鸡腿,分装在两个小碟里,推到苏浩泽和陈师傅面前,简短地说:“尝尝。”

没有筷子,直接上手。

鸡肉滚烫,咸香已经丝丝缕缕渗透到每一丝纤维深处,肉质紧实弹牙,鸡皮脆韧焦香。

咀嚼间粗盐特有的咸鲜、鸡肉的醇美、柴火与荷叶的复合香气在口中层层绽放,最后归于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这种味道,简单、粗暴、充满了山野风味。

苏浩泽细细品味。

尝完后,他看着钟伯,认真地说:“钟师傅,这鸡的咸香能透骨却不齁喉,火候让皮脆肉嫩汁还锁得住,没有个几十年的手上功夫做不到这个地步。您是很厉害的前辈。”

钟伯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满意。

他默默转过身,用油纸将剩下的半只鸡仔细包好,塞到黄伯手里,硬邦邦地丢下一句:“给懂行的,带回去吃。”

依旧没提钱。

离开钟伯那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院,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带着满身的山野气息和沉甸甸的味觉记忆,以及那半只珍贵的盐焗鸡和两包梅菜,一行人踏上归途。

“这个老钟头,脾气是怪,手艺是真没得说!”柳主任在车上感慨,“他这鸡,连市里的大领导来,说不卖就不卖,今天算是破例了。”

“有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陈师傅笑道,小心地护着那包着盐焗鸡的油纸包,“苏总,这鸡,晚上咱们……”

“晚上啊,都别安排!”黄伯忽然插话,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苏总,陈师傅,今天跑了一天山,看了这么多,晚上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吃顿便饭!让我家老婆子弄几个家常菜,咱们用今天见过的这些东西,好好吃一顿,聊一聊!柳主任,你也得来!”

苏浩泽和陈师傅对视一眼,觉得正好可以再尝尝黄伯的手艺。

“那就打扰黄伯了!”

苏浩泽笑着应下。

黄伯的家在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宁静村落里,白墙灰瓦的典型客家民居,带个小院。

院子里种着几畦青菜,几盆花草,收拾得利利索索。

听到车声,一位笑容慈祥的阿婆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温婉的年轻媳妇,正是黄伯的老伴和儿媳。

“来来来,快进来坐,家里简陋,别嫌弃。”黄伯的老伴,大家都叫她黄阿婆,热情地招呼新来的客人,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显得格外亲切。

堂屋干净明亮,老式的八仙桌擦得一尘不染。

黄伯的儿媳利落地泡上热茶,又端出一碟自家晒的地瓜干和花生招呼客人。

黄阿婆则和黄伯的儿媳钻进了厨房。

很快,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的悦耳声响和浓郁的饭菜香气。

这顿饭,果然极其家常。

三华李焖土鸭,用的就是老周家送的李子,酸甜的果汁渗入紧实的鸭肉中,解腻增香,风味独特。

梅菜蒸肉饼,肉饼用的是三分肥七分瘦的土猪肉,剁得细碎,混入刘阿婆送的梅菜芯,咸香下饭,是客家人最爱的家常味道。

清炒空心菜,直接从院子里摘的,碧绿清脆,只用了蒜蓉和盐,吃的就是菜本身的清甜。

五指毛桃溪黄草煲猪骨汤,汤色清澈,飘着淡淡的椰香和草香,用上了白天在黄伯百草园里看到的药材,清热祛湿,温润滋补。

当然,还有那半只重新蒸热的古法盐焗鸡,被郑重地摆在桌子中央,那勾魂摄魄的香气威力不减。

没有山珍海味,没有精致摆盘,但每一样食材都新鲜得仿佛还带着山露和泥土的气息。

“都是些家常菜,随便吃,随便吃!”黄伯给每人倒上自家酿的米酒,笑呵呵地劝菜。

黄伯的孙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刚上小学二年级,放学回来,对家里来了客人很兴奋。

他一边扒饭,一边好奇地问苏浩泽:“叔叔,天海是不是有摩天轮?有海底世界吗?我同学说他爸爸带他去过!”

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而充满向往。

苏浩泽耐心地回答,说起天海的动物园、海洋馆,也说起自己儿子苏平安也跟他差不多大。

小男孩听得眼睛发亮,饭都忘了吃。

黄阿婆则一边给大家夹菜,一边念叨着黄伯年轻时的故事。

“他啊,早些年也在外头跟着师傅学厨,跑过不少地方,后来年纪大了,还是觉得家里好,守着这片山,这些草药,心里踏实。”

她看着满桌的菜,眼里满是温柔和满足,“自家种的菜,养的鸡,山里采的药,做的饭,吃得安心。”

窗外天色渐暗,村落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屋内灯光温暖,笑语晏晏。

饭后,黄伯的儿媳收拾碗筷,黄阿婆又端出一小锅用今天摘的淡竹叶煮的甜汤给大家消食,清甜微甘,安抚了饱足的胃,也宁静了奔波一天的心。

苏浩泽心中充满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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