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风吹草低见牛羊,原来英雄也多情(1/2)

车轮碾过官道的辘辘声单调而枯燥,混杂着秋风卷起尘土的呼啸,让这趟归途显得格外漫长。

王姬端坐于车厢之内,看似平静地听着董铁讲述过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探究光芒。

这个名为董俷的男人,如同一座被迷雾笼罩的险峻山峰,你以为看到了他的全貌,却总在不经意间,窥见一角截然不同的风景。

“主公与蔡中郎的相遇,纯属偶然。”董铁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那日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带着一丝至今未散的敬畏,“当时蔡中郎正在城外送别友人,主公恰好率我们归营。原本只是道左相逢,谁知蔡中郎竟主动上前攀谈。”

王姬心中微动,蔡邕是何等人物?

海内大儒,名满天下,性情孤高,寻常的公卿将相都未必能入其法眼,更何况是董俷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武夫。

他怎会主动结交?

董铁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继续道:“起初我等也以为蔡中郎只是客套,谁知二人竟从时局聊到了经义,又从经义谈到了民生。蔡中郎越说神色越是激动,最后竟拉着主公的手,大赞主公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志’,还说若天下人都如主公这般见识,何愁黄巾之乱,何愁社稷倾颓。”

这番话从董铁口中说出,分量极重。

王姬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透过车帘的缝隙,望向远处那个骑在马上,身形魁梧如山的身影。

经天纬地?

安邦定国?

这样的评价,用在一个杀人如麻、行事粗莽的武将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蔡邕绝非阿谀奉承之辈。

“他还说了什么?”王姬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后面的话,俺就听不懂了。”董铁憨厚地挠了挠头,“都是些之乎者也,什么天下大势,什么破而后立……俺只记得,主公当时神情很是……很是苍凉。”他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像是独自一人站在山顶,看着山下人来人往,眼神里却全是寂寞。”

寂寞?

这个词让王姬的心又是一颤。

她无法将这个词与那个在战场上咆哮冲杀的身影联系起来。

“俺记得!”一直沉默地跟在车旁的典韦突然瓮声瓮气地开口,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回忆的费力神情,“主公最后说了一句怪话,俺听不懂,但记得清楚。他说……”典韦挠着头,磕磕巴巴地模仿着,“食……食甚鸟……鸟投林……落了……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王姬轻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这句话并非出自任何她所熟知的典籍,用词也颇为奇特,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苍凉与彻骨的寒意,却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所有的认知。

那不是简单的感慨,更像是一种洞穿了世事繁华尽头的预言。

一场盛宴的终结,万物的凋零,最终一切归于虚无。

一个武将,怎会说出如此充满禅意与宿命感的话语?

这背后,该隐藏着怎样一颗不为人知的心?

王姬心头猛地一紧,仿佛透过这句话,窥见了命运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她再次望向董俷,这一次,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着迷。

他到底是谁?

一个粗鄙的武夫?

一个被大儒赞许的奇才?

还是一个身负沉重秘密的孤独行者?

就在此时,前方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金色的余晖洒在广袤的西北大地上,将枯黄的草地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这里,已经脱离了中原的繁华,空气中都带着一股苍劲而自由的味道。

董俷勒住胯下乌骓马的缰绳,策马独自登上一处缓坡。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坡顶,晚风吹拂着他散乱的黑发和玄色披风,整个人如同一尊融入暮色的沉默雕塑。

随行的将士们都安静下来,他们知道,主公的故乡近了。

这片土地,是他们所有人的根。

突然,一阵歌声毫无预兆地从坡顶传来。

那歌声起初有些低沉,沙哑,粗砺,像是被风沙打磨了千百遍的岩石,但其中却蕴含着火山喷发般的力量。

“敕勒川,阴山下……”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董俷的胸膛里撕扯出来,带着血与火的味道,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不是文人雅士的吟哦,而是属于这片土地最原始的呐喊。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歌声陡然拔高,苍凉而豪迈,仿佛要冲破天际,与这无垠的苍穹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久别重逢的激动,是前世今生记忆交错的沧桑,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归属感。

被压抑了太久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队伍中,许多来自西凉的士卒眼眶瞬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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